《半截诗》肆月九

3、“林满穗同学，你听懂了吗”

　　“同桌，我刚在办公室听老李说，张鸣转校了，老李正在为谁来当数学科代表发愁呢！”一开学屁股还没坐热，赵秋白就开始到处打听。

　　“张鸣转学了？为什么。”孟言拿着包薯片加入了聊天。

　　“好像是他爸工作的原因吧。反正现在数学科代表空缺，不知道谁去顶上。”

　　“这数学课代表可是个苦差，老李平时作业布置的多，收收发发的，挺麻烦的...”

　　数学科代表？如果当上了岂不是可以经常见到沈确，说不定还能一起共事。

　　“叩叩——”林满穗做了一节课的心理准备，一下课就直奔老李的办公室，“李老师。”

　　老李正在看假期作业，看到林满穗进来抬头，“怎么了？”

　　“李老师，那个…我听说张鸣转学了，那这个数学科代表…我能试试吗？”林满穗的数学其实只能算一般，和前数学科代表比起来，成绩似乎并不能服众。但老李不是一个只看成绩的人。

　　老李似乎很惊讶林满穗会主动来当数学科代表，推了推镜框，很高兴地应允了。

　　“谢谢李老师！我一定认真负责，带领大家的数学成绩进步的！”

　　林满穗打了声招呼，开心地回教室了。

　　以后又能离他更近一点了。

　　.

　　“穗穗！你真去当数学科代表了！”孟言和赵秋白都很惊讶。

　　“嗯。”

　　“妈呀，同桌，你有这个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赵秋白直鼓掌。
　　身为她的同桌，赵秋白最是清楚林满穗平时是怎么被数学折磨的。

　　林满穗笑笑：“为了好好学数学嘛，也是为了激励一下我自己。”

　　孟言突然眯着眼睛，凑到林满穗跟前：“真的吗？你确定不是为了…”林满穗立马捂住孟言的嘴。

　　“别胡说！”说完林满穗看了一眼赵秋白，害怕被他察觉出异样。

　　赵秋白还沉浸在自己的同桌当上了数学科代表的震惊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边的奇怪。

　　.

　　林满穗自从当了数学课代表之后更努力的学数学了，虽然一开始想和沈确多接触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数学成绩倒是提升了不少。

　　不过令她感到头疼的是，她与沈确的距离却始终像道无解的方程。

　　“满穗啊，这次数学你考得还不错，进步很大！”老李似乎比林满穗还感到高兴，拿来林满穗的卷子挨个分析。

　　“这道题你忽略了一个条件…”

　　“叩叩——”圆珠笔的笔尖悬停在卷子上方，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是沈确。

　　“李老师，何主任让你去他那里一趟。”

　　“现在？那行，沈确你来把这个题讲一下，我先过去了。”

　　听到沈确声音的那一刻，林满穗的脊椎像窜过电流一般直了起来，听到老李的话，更是紧张地把手里的笔都要捏断了。

　　老李的皮鞋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沈确逐渐漫过来的影子罩上了林满穗。他看了一眼卷子，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最后一道大题问：“这道吗？”他的袖口还沾了一点粉笔灰，刚刚在擦黑板吗？

　　林满穗紧张地点了点头。

　　“讲到哪了？”

　　“刚开始。”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林满穗和沈确第一次说话。

　　“好，这个题…”

　　林满穗听着沈确好听的声音，她很努力的集中注意力，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沈确好听的尾调在此起彼伏的在脑中回荡，卷子上的加减乘除变成了计算心跳频率的符号。

　　沈确似乎是发现了，看了一眼卷子右上角的名字。用手扣了扣桌面，抬头盯着林满穗。

　　“林满穗同学，懂了吗？”

　　林满穗抬头，睫毛上染上了慌张。

　　“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再讲一遍？”

　　第一次听沈确讲题就走神，他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很不专心很浮躁的女孩儿吧？

　　沈确似乎对刚刚的小插曲没有很在意，又从头讲了一遍。

　　这次林满穗听得很认真，沈确讲得很细致，直击要点，林满穗听一遍就完全懂了。

　　“还有其他题吗？”

　　“没…”林满穗刚想摇头，“还有这题！”

　　林满穗随便指了一道刚才老李讲过的错题。

　　沈确看了一眼：“好。”

　　到最后，沈确把林满穗的所有错题讲了一遍，林满穗也把所有错题又听了一遍。

　　她惊喜地发现，当沈确倾身指向某个公式时，他们的影子在透过夕阳的窗前重叠成了心跳的频率。

　　.

　　晚自习时，老李进教室带了一张卷子。

　　“这是隔壁班沈确的卷子，这次考试数学题目很有难度，沈确同学考了第一。大家传阅一下，尤其是看一下最后一道大题，沈确同学的方法很好，大家可以借鉴一下。”

　　是今天沈确讲的方法！

　　林满穗拿到沈确的卷子，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怕耽误大家，很快地又递给了赵秋白。

　　“沈确可以啊，这么难的卷子都考的这么好！”

　　赵秋白向来不爱学习，拿着卷子只是点评一下分数，赞叹了一下沈确的卷面便传给了下一个人。

　　“啧啧，果然数学科代表不是人能当的，你俩一个136，一个146，而我只有66。”赵秋白靠在椅子上，叹气般地说笑道。

　　“我离他还是差远了…”

　　下课后林满穗看卷子已经传完了，最后一个同学已经放在讲台上了，她便从讲台上拿下了卷子。

　　卷子上似乎还残留着沈确的味道。林满穗只是拿着卷子看，一遍一遍地用眼睛描摹他的字迹，似乎透过这张卷子可以看到他考试时的从容。

　　一个大大的146写在卷子顶端，老李似乎很高兴，“6”的拐弯处力透纸背。整张卷子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有点小瑕疵。

　　沈确，他真的很厉害。

　　.

　　“言言，今天你先走吧，我要把卷子给…沈确拿过去。”林满穗收拾着书包。

　　“哦～好！”孟言凑到林满穗的耳边，“加油哦穗穗！”说完还冲林满穗抛了个媚眼便一溜烟似的走了，毕竟她还心心念念校门口的路边摊。

　　夜色在楼道里流淌，林满穗靠着冰凉的瓷砖墙面，指腹反复摩擦着试卷边角。放学的音乐已经停了，教学楼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直到脚步声拨响，沈确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沈确。”林满穗喊住了他，声音像摔碎的玻璃糖。

　　沈确驻足时带来的气流掀起了试卷。

　　“这是你的试卷。”递出的卷子悬停在空中，林满穗的虎口处凝结出细汗。

　　“谢谢你啊还专门给我送来。”

　　“不用谢，”林满穗努力鼓起勇气看着他，“还有…谢谢你上次给我讲题。”林满穗两只手紧张地抠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没有，小事儿。”说完他就准备走了。

　　林满穗大大地呼了口气。

　　沈确的脚步又在下一阶楼梯上停住。

　　“林满穗，”这个名字再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很晚了，还不走吗。”

　　林满穗回过神，这是邀请她一起走的意思吗？

　　她小跑着跟上，“要…要走的。”

　　林满穗跟在沈确后面，始终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半米距离。沈确步子加快她也加快，步子减慢她也减慢。

　　终于，沈确察觉到林满穗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不用离这么远吧？”沈确回过头低笑了一声。

　　林满穗大步赶上。

　　“我有这么可怕吗？”沈确偏头问她。

　　“不...不是的，我...”林满穗被问得哑口无言。

　　“逗你玩儿呢。走吧。”沈确又低声笑了一下，朝校门口扬了扬下巴。

　　.

　　林满穗回到家里，本来打算写一会儿数学卷子冷静一下，在第一道大题反复算不出来后放弃了。因为演草纸上密密麻麻的“沈确”挡住了她的正确答案。

　　“穗穗，吃点水果，”妈妈端来一盘水果走进来，林满穗迅速摸出一本书盖住了演草纸，“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妈妈摸了摸林满穗的额头。

　　“没有啊。你有没有不舒服啊穗穗？”

　　“妈——妈——，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房间有点热了。您出去吧我还写作业呢！”林满穗慌乱地将妈妈“请”了出去。

　　“真没有啊，水果吃了就洗漱了睡啊。”妈妈一脸疑惑。

　　“嗯嗯，知道了，妈妈晚安！”

　　林满穗拿本子捂住脸，一闭上眼，脑子里面全是沈确给他讲题的样子，他好听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撞来撞去。

　　现在他们交换名字了，也算正式认识了吧？

　　沈确终于知道她了。

　　.

　　“等等，你是说，昨天，沈确，单独给你讲题，还跟你一块儿出校门！”孟言拿薯片的手悬在空中，吃惊地看着林满穗。不怪她震惊，毕竟他俩前一天还素不相识。

　　“是的！”林满穗抓着孟言的手臂开心得一个劲儿地摇。

　　“可以啊穗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阳光在碳酸饮料瓶子上折射出彩虹，孟言嚼碎薯片的脆响像落在耳膜的雨，林满穗忽然按住孟言的手。

　　“不过你说等下体育课我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啊？”下节体育课又可以见到他了。

　　“为什么不打招呼？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啊？但凡认识都会喊一声吧？”对于孟言来说，点头之交都算交，何况他俩现在。

　　“可是以前没打，现在突然打招呼不会很奇怪吗？”对于林满穗这个社恐来说，主动打招呼已经是一件难事，何况是和自己暗恋的人。

　　“这...奇怪吗？你们以前不认识啊？”孟言一口一个薯片。

　　算了，e人是不能共情i人的。

　　林满穗为“要不要给沈确打招呼”这个命题思考了一整节课。当下课铃响，孟言拿着羽毛球拍拽着她去上体育课时，她产生了即将考试时的紧张感。
　　“你不要紧张，就正常打招呼而已。”

　　走到熟悉的楼道，沈确一群人迎面上来。第一次在这里碰到时的悸动又在无数次碰到后的现在重现了。

　　孟言扯了扯林满穗的袖子，提醒她打招呼。她的“嗨”已经呼之欲出了。

　　“嗨。”沈确面带笑容地对着林满穗扬了扬下巴。林满穗注意到他卫衣抽绳末端的金属箍闪着细碎的光，但她没注意到自己雀跃的心跳在不停地叫嚣着。

　　“嗨！”林满穗向他招了招手。沈确给他打招呼了！

　　这次他们不再只是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