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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动这首歌,她漏了一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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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记不清心动的时候在想什么的。
林满穗只记得她交了作业就回班上发了很久的呆。
“穗穗,走啦!体育课!”孟言爱上了打羽毛球,每次体育课都很积极。她一手拿着羽毛球拍,一手拽着林满穗往下走。
“我们得快点去占个球场,不然待会儿就没位置了!”
林满穗本来不是一个热爱运动的人,这会儿心里装了事更显得无精打采的。
“言言,你知道...”
“沈确!”一群人迎面走来,林满穗一眼就看到了他。“你最后那个球太帅了...”
看到他的瞬间,林满穗感觉周围的空气凝成了静帧,整座楼的喧哗褪成了模糊的布景,错身而过的瞬间,帆布鞋和运动鞋相向而行。
林满穗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发丝轻轻地抚摸了他的袖口,像风掀起乐谱的某一页,而她变成了一枚休止符。
心动这首歌,她漏了一拍。
转角处,她的余光也偷偷地亲吻了他的背影。
林满穗一直记得那个下午,因为她从此以后每周这个时候都会与沈确错身而过,这个场景她努力还原了一遍又一遍。
害怕体育课前抽查八百米长跑的她,因为想到和沈确的相遇,一整天都会变得期待。
后来她在她的小号上发布了一幅画,起名为《夏天》。
“在你那里是一个擦肩,在我这里是整个夏天。”——岩井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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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什么?”孟言还等着林满穗问,轻轻推了一下还沉浸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她。
“没什么,隔壁班上节体育课啊。”林满穗突然藏了点小小的私心。
“是吧?我刚刚看到他们班沈确了。”
“你认识他!”林满穗突然惊喜地望向孟言。
“不认识,但是久仰大名。”说着孟言还举起手做了个恭敬的手势。
是啊,知道沈确的名字真的再正常不过了。林满穗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不过我知道赵秋白应该和他挺熟的,他之前好像说他俩偶尔会一起打篮球。”
赵秋白?林满穗的同桌。那应该可以打听一下了。林满穗正盘算着怎么从同桌那套点个人信息出来,孟言便突然开口。
“对了,你听体委说没,下周举办男子篮球赛,我们班抽到和隔壁班一组了,到时候应该可以去看!”孟言一向成绩不好,对于这种可以不用上课的事更是比谁都上心。
“隔壁班?那...沈确会上吗?”林满穗小心翼翼地期待着,不过就算没上,她至少也有很大概率可以在观众席看到他。
“要上的吧,之前还听赵秋白吹他要在球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沈确。听说他打球可好了,动不动就三分,还准得很。看来我们这次很难赢过他们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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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我们班今天能赢对吧?”马上就要上场了,赵秋白一个劲儿地边深蹲边反复问林满穗给自己打气。
“你别紧张,一定能赢的。”其实她更希望沈确能赢。
“嗯!”赵秋白突然捏紧拳头,眼神坚定地看向隔壁班的方向,“我可是咱一中篮球之王!一定能赢!区区沈确!”
林满穗看得直摇头,因为以上对话在同一天内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
“赵秋白傻了吧,我看他是未战先怯,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洗脑呢。”孟言白了一眼赵秋白,坐到林满穗旁边。
“你别胡说啊!什么未战先怯!什么洗脑!我这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赵秋白直着脖子反驳道。
“打气?吹牛吧你!还一中篮球之王?谁不知道你连校篮球的替补都没选上!”
“沈确也不是篮球队的!”
“人沈确是去不了吗?人是不想去!你以为像你一样又菜又爱玩儿啊!”
“你你你...”被说到痛处,赵秋白急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林满穗扯了扯孟言的衣服,笑笑:“他只是有点紧张了。”
孟言对着赵秋白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穗穗,你要去给沈确加油吗?”
“我...我给他加油干嘛啊!又不是我们班的。我肯定希望我们班能赢啊...”林满穗越说声音越小,耳朵都红了。
孟言挑了挑眉,继续打趣道:“我听说我们班有好多女生都打算给他还有呢,还有好多外班的人慕名前来观赛,有的听说来看球技,有的...来看帅哥!”
林满穗晃了晃神,沈确真的很受欢迎啊。
“还装呢穗穗!”孟言捏了捏林满穗的脸,“每次一说到沈确你就反应强烈。”说完还得意地看了眼她泛红的耳廓。
孟言和林满穗从幼儿园时就是很好的朋友了,长大了之后也是形影不离,对方想什么,彼此都很清楚。
虽然林满穗没想瞒着她,但被戳中心事,林满穗害羞得想要一头栽下去。
“比赛快开始了,大家赶紧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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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馆顶灯将场地照得雪亮,孟言拉着林满穗占到了最佳观众席,那里可以对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居高临下的位置上,林满穗清楚地看到穿着白色七号球衣的沈确刚刚做完热身拉伸。
裁判的哨声刺破空气的瞬间,篮球开始全场穿梭。
沈确带球突进,在密不透风的联防中灵巧游走。林满穗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重重拍击球面,篮球的纹路与掌纹互相摩擦,一起前进,防守球员始终追不上那个白色的身影。
“哐——!”
篮球砸进篮筐的响声惊起了观众席的呐喊。林满穗紧紧捏紧拳头,她没好意思像其他人一样大声尖叫,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呐喊化作睫毛剧烈的颤动。
“沈确好样的!”观众席里沈确的朋友喊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向声源处扬了扬下巴,汗珠顺着喉结流进领口。
最后的记分牌停留在48:54,隔壁班以几分的优势赢了他们班,沈确也毫不意外地拿下了全场的MVP。
回教室的路上,大家仍然激烈地讨论着刚刚的球赛。
“他转身假动作骗过三个防守的时候,我心跳差点停了!”
“还有我数了,沈确一场下来总共进了七次三分球!太厉害了!”
“还有最后那个三分,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稳稳进筐,他的腰腹力量简直惊为天人!”
“沈确真的太帅了,不仅球打的好,听说成绩也好,还是他们班数学科代表!”
...
林满穗偷偷听了一路,到教室时才悄悄松开拽了一路的校服下摆,布料上二十八道月牙形褶皱里,藏着某个无人知晓的,被三分球击中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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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你还没找到作业本吗,人都走完了。”林满穗晚上都是和孟言一起回家的。今天布置了作业,下了晚自习林满穗突然找不到作业本了,花了点时间。
“在这!想起来了,今天借给赵秋白了,在他桌上,他忘还我了。”林满穗从赵秋白桌上抽回作业本。
“诶,你草稿本上写这么多7干嘛,整整一页啊!”孟言突然看到林满穗桌上的草稿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满了“7”。
林满穗慌乱的抢过本子。“这...今天算一道数学题算多少遍都是错误答案7,算烦了。”孟言急着想走,也没注意到林满穗的窘迫。
“哦,那走吧走吧,再不走炸鸡柳摊都要走了。”孟言今天念叨了一天她想吃炸鸡柳。
整个晚自习林满穗脑子里都是沈确打篮球的身影,无意识写满的“7”像一串跃动的篮球,在草稿纸上敲打出隐秘的节奏。
上了高中后,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晚自习下课回家的那段路了。
“这个赵秋白,今天我刚买了个修正带,借给他一小会儿,回来就不能用了!这小子还故意没说,鬼鬼祟祟地放在我桌上,还放了个棒棒糖,我还以为良心发现了,结果我之后一用的时候发现根本用不了!气死我了!”孟言被赵秋白气得都要炸毛了,林满穗听得乐呵,他俩每天都上演欢喜冤家。
“诶诶穗穗,你看那是不是沈确!”孟言突然拽了拽林满穗,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背影说。
穿着一身校服,一双运动鞋,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的侧兜里装着一瓶矿泉水,在学校的路灯下投射出光亮。学校里许多人都是这身装扮。
但林满穗很确定,是的,那是沈确。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他的背影了。
比起他的正脸,林满穗更熟悉他的背影。
“今天他怎么也这么晚?”
“我好像听赵秋白说过他们班周三晚上要做一个小测,沈确是科代表,应该收卷子走得晚吧。”林满穗从赵秋白那里知道了不少隔壁班的情报。
“难怪呢。”走到炸鸡柳摊前,“阿姨一份鸡柳!”
孟言一直盯着阿姨炸鸡柳,林满穗看着沈确消失的转角,突然拉着孟言。
“言言,”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声音里藏着的那只振翅欲飞的蝉,“以后周三...我们晚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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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满穗在国外上学时,有次下了晚课发现大雪已经压弯了悬铃木的枝桠,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晶莹的白色,折射着路灯,夜晚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天空中还飘着雪,伴着冷风飘到了她的发丝上。
她突然想家了,京城这个时候应该也在下雪吧。
路灯下,行人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像是一首独属于冬天的诗句。
她想起了高中的某个飘雪的冬天,周三的晚上,林满穗跟在沈确后面,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脚步追随着他留下的一串脚印。她一步步踩在他的脚印上,仿佛这是两人同频的信号。
回到住处,林满穗在寒冷的雪夜,拿起画笔追忆京城的大雪,也追忆那个十几岁的冬天。
这幅画叫《脚印》。
“回家的路,雪上残留着你的脚印,我试着把自己的脚轻轻地踏上去。”——北川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