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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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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妍欣的炸毛日记:
数学题是外星人发明的吧?!
宋淮珍的脑子才是外星科技吧?!
宋淮珍的观察笔记:
某人对着数学卷子龇牙咧嘴的样子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
想揉她的头。
但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开学第一周的风暴中心,毫无意外地降临在数学老师赵锐那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几张轻飘飘的月考卷子,像深水炸弹一样,在裴妍欣眼前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第五题!裴妍欣同学!” 赵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能穿透试卷,“辅助线!辅助线在哪里?!这么经典的模型,你居然给我空着?还有这道大题,步骤呢?跳跃得跟羚羊过峡谷似的,结论倒是写得挺大胆!”
办公桌对面,裴妍欣像被霜打蔫了的小白菜,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怀里抱着的那本深蓝色物理笔记本,此刻仿佛成了讽刺的参照物——物理阎王陈霆难得没找茬,数学这边却塌了方。
“赵老师…我…我当时思路有点卡…” 裴妍欣的声音蚊子哼哼似的,底气全无。
那张被她揉得有点皱的卷子上,鲜红的“128”像一道刺眼的伤疤。对她这种文科见长的选手来说,数学从来不是强项,但这次跌得有点狠,尤其是看到前面那道被赵锐重点圈出来的几何证明题,空白得那么刺眼。
赵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妍欣啊,基础模型一定要扎实!光靠语文英语拉分可不行,高考数学是大头!回去把这几道错题,特别是这个几何模型,给我吃透了!下不为例!” 他把卷子递还给裴妍欣,挥了挥手,“去吧,好好想想。”
裴妍欣如蒙大赦,抓起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溜出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把那张该死的卷子举到眼前,对着那道空白的几何题龇了龇牙,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两簇小火苗,是那种被难题挑衅后极度不服又无从下手的憋屈。
“可恶!这破线到底该添在哪里啊!” 她懊恼地用卷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出“啪啪”的轻响,引得走廊上路过的几个同学侧目。
裴妍欣立刻收敛动作,脸颊微热,抱着卷子闷头往教室冲。
阳光刺眼,蝉鸣聒噪,她心里的毛线团却越缠越乱。赵锐那句“下不为例”像紧箍咒一样套在她头上。吃透?怎么吃?这道题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高二(3)班的教室像是被午后慵懒的魔法笼罩了。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小憩,或者戴着耳机看手机,只有风扇在头顶不知疲倦地旋转,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裴妍欣像做贼一样溜回自己的座位,把那张“耻辱之卷”迅速塞进桌肚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逃避现实。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
宋淮珍的位置空着。
她心里那点微妙的、想找人帮忙又拉不下脸的别扭劲儿,瞬间被放大了十倍。夏玥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到课本上了。其他人?裴妍欣扫了一眼周围,不是不熟就是数学水平半斤八两。楚千羽倒是在,正和颜奇头碰头低声讨论着什么,大概是篮球赛的事。
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来。裴妍欣抽出那张卷子,对着那道空白几何题,眉头拧成了死结。铅笔在草稿纸上划拉着,画出一条又一条毫无意义的辅助线,又烦躁地用橡皮狠狠擦掉,纸面很快变得乌糟糟一片。她咬着下唇,眼神越来越凶,仿佛要用意念把那道题瞪穿。
“啧!” 一声不耐烦的轻啧从她喉咙里溢出,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懊恼地放下笔,双手撑着额头,把脸埋了进去。数学!这该死的、专门跟她作对的数学!她甚至能想象出宋淮珍看到这道题时,那副“这不是看一眼就知道答案吗”的平静表情,简直更气人了!
就在裴妍欣对着数学卷子无声咆哮,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冒烟的时候,教室前门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宋淮珍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里面似乎是刚从物理竞赛辅导老师赵锐那里拿到的资料。她步履依旧平稳,像一阵无声的风穿过午睡的教室。经过裴妍欣座位旁边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目光扫过。
她看到了。
看到了裴妍欣像只炸了毛又找不到敌人的猫,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我很烦”的低气压。
看到了她撑在额头的手指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看到了桌面上那张被揉搓得有些可怜、摊开在几何题那一页的数学卷子,以及旁边草稿纸上那些凌乱又带着明显泄愤意味的涂鸦线条。
还有……那个鲜红的、不太理想的分数。
琉璃色的眼底,平静的湖面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涟漪里,混杂着一种了然,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过的……心疼?
她什么也没说。没有驻足,没有询问,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仿佛只是路过一片寻常的风景。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动作流畅自然。文件夹被轻轻放在桌角,她翻开物理竞赛书,重新沉入那个充满逻辑与公式的世界。
然而,只有宋淮珍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眼接收到的信息,像一组复杂的参数瞬间输入了她高速运转的大脑。
题目:一道典型的、需要添加两条辅助线才能破解的几何证明题。模型基础,但切入点隐蔽。
裴妍欣的状态:卡在第一步,思路完全堵塞,情绪濒临失控边缘。
解决方案:……需要介入。
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一角,目光落在复杂的物理公式上,思维却清晰地分出了一缕,如同精密的探针,刺入旁边那道几何题的逻辑核心。辅助线A……连接这里……证明全等……导出关键角……辅助线B……平行……证相似……结论水到渠成。
解题思路在她脑中清晰地铺展开,步骤简洁明了,逻辑环环相扣。甚至比物理题更简单。
她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极其隐蔽地再次瞥了一眼那个烦躁的背影。裴妍欣正泄愤似的用笔尖戳着草稿纸,肩膀微微垮着,周身散发着“数学去死”的怨念。
宋淮珍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了点。现在过去?不行。那只炸毛小猫正处于极度敏感和自尊心爆棚的时刻,任何直接的“指导”都可能被解读为居高临下的“施舍”或“可怜”,只会让她更恼火,甚至可能把卷子直接撕了。
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宋淮珍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她拿起笔,在物理竞赛书的空白页边缘,用最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飞快地写下了两个关键词,那是解题最关键的两条辅助线的连接点。字迹小得像密码。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书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物理难题中。只是那原本平稳的呼吸,似乎比刚才稍稍快了一点点。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像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整栋教学楼。桌椅挪动的噪音、兴奋的喧哗声、书包拉链的唰唰声交织在一起,宣告着一天“刑满释放”。
裴妍欣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她像被数学卷子烫了屁股,只想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案发现场。书包甩在肩上,脚步飞快,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或者……再对着那张该死的卷子发会儿呆。
“妍欣!等等我!” 夏玥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裴妍欣没停,反而走得更快,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天台!别跟来!我需要静静!” 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烦躁。
夏玥刹住脚步,看着好友几乎要跑起来的背影,无奈地叉着腰喘气:“又是数学?又是宋大学神?” 她撇撇嘴,放弃了追赶的念头。得,给这只炸毛猫一点自我舔舐的空间吧。
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带着铁锈的凉意。裴妍欣一把推开,傍晚微凉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教室里的闷热和心头的些许郁气。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远处的城市轮廓镀着金边。空旷的天台上只有风声,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走到天台边缘的矮墙边,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人也跟着靠墙滑坐下来,像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猫。她从书包里抽出那张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再次摊开在膝盖上。那道空白的几何题,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目。
“辅助线……辅助线……” 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墙面上画着,“到底连哪里啊混蛋!” 挫败感再次席卷而来,比在办公室时更甚。没有老师盯着,没有同学的目光,只有空旷的天台和这道该死的题,她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烦躁地把卷子揉成一团,又猛地展开,盯着那些线条和字母,眼神凶狠,仿佛要用意念把它们烧穿。
就在她对着题目进行第N轮无声控诉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节奏感。
裴妍欣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宋淮珍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清瘦挺拔的身影,墨色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拂过光洁的额头。她手里拿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杯,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路过上来吹吹风。
裴妍欣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涌上一股莫名的羞窘和……被看穿窘境的恼怒?她下意识地把膝盖上的卷子往身后藏了藏,动作欲盖弥彰。
“你…你怎么上来了?” 裴妍欣的声音有点干巴巴的,带着点防备。
宋淮珍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试图藏起来的动作,没有戳破。她走到裴妍欣旁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靠在了矮墙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她们本该如此。
“喝水。” 宋淮珍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言简意赅。
她拧开杯盖,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气飘散出来。她喝了一口,喉结微动。然后,她的目光才像是无意间落到裴妍欣膝盖上那张皱巴巴的、露出一个角的卷子上。
“被赵锐训了?”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裴妍欣像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谁…谁被训了!就是…就是有几道题没做好而已!” 她梗着脖子,脸颊因为激动和夕阳染上了一层薄红,像熟透的水蜜桃。她飞快地把卷子整个塞进书包,动作带着赌气的意味,“不用你管!我自己能搞定!”
宋淮珍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透,清晰地映出裴妍欣此刻炸毛又心虚的样子。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裴妍欣觉得自己像个被看穿的小丑。
“那道题,” 宋淮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中了要害,“连BD,再连CE。”
裴妍欣所有的动作和辩解瞬间僵住。
她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宋淮珍怎么知道是哪道题?!她刚才明明藏起来了!而且……BD?CE?就这么简单?她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几个点,一道清晰的、被迷雾掩盖的光路似乎骤然被点亮!她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又从书包里扯出那张卷子,摊在膝盖上,手指急切地找到图形上的B点、D点、C点、E点……
“连BD……再连CE……” 她喃喃地重复着,铅笔飞快地在图上画下两条清晰的辅助线。当两条线在图上交汇的瞬间,刚才还如同乱麻的图形结构仿佛被施了魔法,瞬间变得清晰有序!之前卡死的思路轰然贯通,后续的证明步骤如同行云流水般在她脑海中涌现!
“啊!原来是这样!” 裴妍欣激动地叫出声,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刚才的阴霾和烦躁一扫而空,只剩下豁然开朗的巨大惊喜和激动。她兴奋地抬起头看向宋淮珍,脸上是毫无保留的、纯粹的崇拜和感激,“宋淮珍!你太神了!你怎么想到的?!我就卡死在这里了!”
她手舞足蹈,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像一颗重新被点燃的小太阳。
宋淮珍看着她瞬间阴转晴、神采飞扬的样子,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光亮,握着保温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夕阳暖融融的光落在裴妍欣兴奋的脸上,给她的睫毛和鼻尖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悄然漫过宋淮珍的心尖。比解出任何一道物理竞赛题都要清晰、都要……熨帖。
然而,这份熨帖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哟!裴大学霸!宋大学神!躲在天台开小灶呢?” 楚千羽爽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从楼梯口传来。他抱着个篮球,额角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几步就蹿了上来,身后跟着颜奇。“什么题这么难?让我们也听听呗?” 他好奇地凑过来,目光落在裴妍欣膝盖上那张画了新辅助线的卷子上。
裴妍欣正处在解题成功的极度兴奋中,对楚千羽的出现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分享喜悦的心情,下意识地就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语气还带着未消的激动:“喏,就这道几何!宋淮珍一句话就点通了!连BD和CE!超神!”
楚千羽低头看了看,恍然大悟状:“哦!这题啊!确实!连这两条线就通了!宋大学神果然名不虚传!” 他笑着朝宋淮珍竖起大拇指。
宋淮珍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没有看楚千羽,目光依旧落在裴妍欣身上。只是,她握着保温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刚才心头那点温热的熨帖感,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天台地面上,显得有些孤峭。
她看着裴妍欣毫无芥蒂地对楚千羽分享着那份……由她点亮的豁然开朗。那份依赖和崇拜,似乎并非她独有。那个瞬间,裴妍欣因她而亮起的眼眸,也并非只属于她。
“嗯。” 宋淮珍极其冷淡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天台的风还要凉。她猛地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保温杯的盖子被她“啪”地一声盖上,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有些突兀。
裴妍欣和楚千羽同时一愣,看向她。
宋淮珍没有看任何人。她径直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决绝。墨色的发梢被风吹起,背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清冷又疏离的直线。
“哎?淮珍?” 裴妍欣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就被宋淮珍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反应浇了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她帮自己解题,自己还那么开心地感谢她……
楚千羽也挠了挠头,有点摸不着头脑:“宋大学神这是……?”
裴妍欣看着那个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里刚才因解开难题而充盈的喜悦,像被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茫然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夕阳依旧温暖,天台上只剩下她和楚千羽、颜奇,以及那张画着清晰辅助线的数学卷子。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乱了裴妍欣额前的碎发。
她低下头,看着卷子上那两条被宋淮珍一语道破的辅助线,线条清晰,指向明确的答案。可宋淮珍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和决绝离开的背影,却在她心里画下了一个巨大的、无解的、带着酸涩的问号。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