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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025章 ...

  •   “哦?”纪沉星故意拖长音调。

      语调轻巧,面上却兴致寥寥,既无对生辰礼的好奇,也无一丝半点附和之意。

      幽幽转了转指间的白玉笛,便将它收进了枕匣里。

      “这笛子瞧着不错,只可惜,我已经很久不沾曲谱了。”她略带惋惜道。

      延熙帝笑了笑,回她道:“无妨。关于这笛子的吹奏方法,我的记忆一片空白,至今也没想起来。”

      “你能妥帖收藏好它,当成是我伴你左右,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眼神楚楚凝着她,面不改色歪解她的无动于衷。

      纪沉星嘴角抽了抽,实在敬佩延熙帝,这么明显打他的脸,还能自作多情给她戴高帽。

      她不着痕迹翻了翻眼,正要转身和周公梦里相会。

      忽听他低徊的嗓音在床帐内漾开:“婠婠,你知道我唤这笛子叫什么吗?”

      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诱人探究的意味。

      “我唤它'思卿卿'。”

      “思卿卿。见之思卿,寤寐思卿。”纪沉星怔怔僵住,见他逐字逐句说着,目光幽动倾身而来。

      他的唇形生得极好,上面那道她咬的齿痕,已经愈合成疤。带着浅浅的破碎感,勾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那双灼灼的眼,一瞬不瞬望着你时,更是该死的蛊人的要命。

      纪沉星一时怔忡,竟忘了躲闪。还好延熙帝只是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没有越界举动。

      他唇畔漾着笑,好似沉浸在陈年旧梦里,慨然道:“婠婠,你知道吗。那些我们赌气分榻的日子,我夜夜辗转反侧。最后都是握着这笛子,才堪堪入睡的。”

      “不过现在没事了。”

      “从今往后,你不会再离开我的视线,我也不需要再借它入梦了。”延熙帝深深望着她。

      说到动情处,他忍不住像从前欺负她太过、闹得她哭红眼时那样,挠了挠她的手掌心。

      这是他们吵嘴或闹了别扭,他惯常用来哄她心软的小动作。

      然而,纪沉星木愣愣的,没有娇嗔怒语,也没有挠他瞪他。

      以往这个时候,总叫嚷着要翻身当大王的人,像座泥塑木雕,连目光都没有颤动一下。

      延熙帝神色暗了暗,明明眼中还有千言万语,却忽然欲说还休,黯然静默下来。

      良久,他似苦笑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唤了宫人进来熄灭灯烛,对她道:“夜深了,睡吧。”

      纪沉星嗯了声,旋即背对他蜷起身子。

      锦帐低垂,昏朦黑暗很快如潮水袭来。

      纪沉星枕着臂弯一动不动,僵卧许久,直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

      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那里没有悸动,没有波澜,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当人决定要跑路的时候,最忌讳的莫过于意志不坚定,回头自找苦吃。

      她想,幸亏这颗心早就喂了狗,不然真可能又一头栽进延熙帝的坑里。

      日影飞移,转眼便至千灯节。

      一大早,尚仪局的人就捧着翟冠礼服鱼贯而入,服侍纪沉星敷粉描黛上妆,细细在她眉心双靥贴上芙蓉花钿。

      待纪沉星梳妆完毕走至镜前,深青色华重的吉服被她盛人的容光一衬,恍若映出个神仙妃子,满室灿光摇艳。

      在场的女官们无一不称绝。

      入宫觐见的命妇,拜过大礼叫起,见着高高坐在吉福宫鸾座上的贵妃时,也都暗啧,这么个秾丽不可方物的人物在眼前,怪不得皇帝迟迟不充盈后宫。

      偏她们今儿不少人都带了妙龄的女儿入宫赴宴,想在御前露脸,博个青睐。一番比对,只怕任重道远,不免有些强颜堆笑。

      在场掩不住春风得意的,只有宣阳侯夫人郑氏和淑宁妃的母亲忠勇伯夫人。

      姐妹两人女儿接连承恩两代君王,倚仗帝王恩荫,腰杆自然比谁都直,气焰比谁都盛。

      美中不足的是,淑宁妃和纪沉星都没坐上皇后的宝座,琼枝结子的速度也不尽如人意。

      淑宁妃虽然怀了元和帝的遗腹子,好不容易老蚌生珠。

      然而胎儿性别未明,即便侥幸得男,新帝早已登基,朝局稳固,宗法礼制在前,实难翻出风浪。可以说,对家族助力聊胜于无。

      纪沉星就不一样了。

      新帝目前膝下无子,后宫仅她一人,若不趁此时机怀上龙裔,占个皇长子的名头。

      等郭家女或者其他妃嫔入宫,几方人马明争暗斗,谁能保证她这贵妃能独霸圣宠?

      为此,宣阳侯夫妇没少愁疼头。

      这些年来,因纪沉星擅作主张请旨赐婚一事,他们夫妇二人受尽帝京勋贵的明嘲暗笑。

      两人对远在边关的纪沉星不闻不问,冷眼待这逆女在违逆父母之命的婚事里自食苦果。

      却不想朝局风起云涌,帝京宫变动荡大乱时,竟是她不管不顾下嫁的六皇子,异军突起笑到最后,以雷霆之势平定大皇子宫变。

      潜龙出渊,一飞冲天。宣阳侯夫妇又是惧怕,又是惊喜。

      惧怕的是,郑氏娘家哥哥是宗人府经历司经历,其辅佐的宗人府宗令正是逼宫失败的大皇子景昊。

      尽管宣阳侯原本属意的储君不是大皇子景昊,但因种种阴差阳错,他们无可奈何上了贼船,暗中和逼宫一事有所勾连。

      照理新帝继位,他们这些人是难逃清算的。延熙帝也确实诛杀了一批拥涉足宫变、拥趸大皇子的朝臣。

      然而,宣阳侯府深陷风暴边缘,却从始至终没被揪到台上处置。

      宣阳侯甚至受到提拔,从吃食邑俸禄的勋爵兼任礼部尚书,实权在握。

      只是,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皇帝也不会无故法外开恩,照拂你全家。

      他们站错队付出的代价是,纪沉星失去后位,由嫡妻成了妃妾。

      这般处置,于宣阳侯府而言,虽然颜面扫地,却免了灭顶之灾,已是皇恩浩荡。

      宣阳侯夫妇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感激涕零,择定吉日回乡祭祖烧了一波高香。

      没想到这一去,纪沉星出了事。

      宣阳侯夫妇惊得魂飞出窍,他们比谁都清楚,侯府能逃过一劫,全靠纪沉星占着新帝心头一席之地,她可是全族上下的保命符。

      可当纪沉星大逆不道策马逃宫的流言传入耳中,二人浑身发冷险些被气死。什么保命符,说她是一家老小的催命符还差不多!

      宣阳侯夫妇因此忧心如焚,也不知她性子像谁,一而再的为情失智,胆大妄为。

      好在新帝摆明了态度,将风波平息。

      只是这般维护,虽明晃晃显而易见,终究稳不住跟脚。唯有纪沉星早日诞下皇子,才是侯府永固圣眷不倒的定心丸。

      因而郑氏趁着入殿觐见完毕,纪沉星率众命妇移步上林苑千波阁的空暇,悄悄唤了云香过来,问询纪沉星近来境况。

      在得知延熙帝夜夜留宿吉福宫,却从未临幸纪沉星时,郑氏的脸当即就沉了,“你所言千真万确?”

      “小妹,云香是我精心安排送进宫伺候阿铃的,伶俐得很。你让阿铃将她从毓秀宫调到吉福宫盯着阿星,这点小差事她还不至于出差错。”一旁的忠勇伯夫人道。

      云香点了点头,接着说了延熙帝和纪沉星在净室发生龃龉争吵一事。

      忠勇伯夫人倒吸一口气,也不禁沉下脸色,“阿星这孩子真是胡闹,怎敢在御前那般放肆?”

      在纪沉星眼里,延熙帝或许是患难共苦过、不必拘泥虚礼的枕边人,可以嬉笑怒骂、恣意相对。

      但在郑氏她们眼里,延熙帝是九五之尊,是君,是天。纪沉星冒犯天威的行径,实在悚然骇人!

      云香见她们愁眉紧锁,想了想,抿唇道:“两位夫人其实不必忧心,依奴婢观察,无论娘娘和陛下怎么闹腾,陛下总是先低头哄娘娘的那个。”

      她顿了顿,神色带了一丝艳羡:“这般情意,莫说是帝王家,便是寻常夫妻之间也是极难得的。陛下待娘娘,可是如珠似宝的爱重呢。”

      郑氏闻言,冷冷笑了下。

      思绪飞回她刚嫁给宣阳侯的时候,两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她的好夫君何尝不是这样对她的。

      可是之后呢?

      她不过呷醋使性子多了些,不许他去其他姬妾处闹了些。宣阳侯直接弄出了个庶长子叫她明白,他们男人的后院,从来不是女人说了算的。

      什么情深爱浓,到最后不过曲意逢迎,退一步海阔天空罢了。

      郑氏自己年轻气盛跌过跟头,深谙夫妻之道。男人的纵宠最经不起消磨,她不能让纪沉星重蹈覆辙。

      虽然她和宣阳侯一样,表面上都盼着纪沉星早日诞下皇子,好延续家族的荣华和权势。

      但私心里,她希望纪沉星能有个孩子,是希望她无论沦落何种境地,至少有一个寄托。

      人一旦有了寄托,日子就不会难熬。

      甚至还能重新活出滋味,就像郑氏现在这般。

      盘算了下纪沉星养病的时日,郑氏觑了眼无人的偏殿角落,低声对云香道:“毓秀宫里还有露凝香吧?你一会去取些。”

      “今儿千灯佳节,陛下大宴群臣,必会饮酒,若陛下酒醉宿在吉福宫......你就悄悄燃上一丸。”

      “手脚利落些,知道吗?”

      云香低头应是。

      这露凝香是前朝内宫秘方,形如琥珀小丸,无色无味,能助兴而不伤身催发情潮,令人不知不觉意乱情迷。

      如遇酒气,药性更烈,蚀骨之欲将顷刻火烧燎原。

      但因其连用三丸有致幻之效,曾有前朝嫔妃过量用此香固宠,致使帝王昏聩失态,败露之后被列为了禁药销毁。

      偏巧郑家祖上出过前朝太医,机缘之下私藏了药方,将此香秘传了下来。

      淑宁妃这些年来能独占元和帝恩宠,大有此香助益。

      郑氏根据云香描述,和对纪沉星脾性的了解,猜想她做出逃宫、同皇帝争执之举,只怕是对贬妻为妾的屈辱一直耿耿于怀。

      那么,问题的症结就不在延熙帝身上。

      而是纪沉星心存芥蒂,拒绝和他亲近,不愿侍奉枕席。

      这般任性骄恣,迟早会激起天子之怒。郑氏思忖再三,觉得心病当用猛药医,与其迂回试探纪沉星的心思,不如直接使下作粗暴的法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0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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