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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碎玉 ...

  •   刑室的火把将谢雪臣的影子钉在墙上,像只被蛛网困住的蝶。

      玄铁锁链穿过琵琶骨时,嘉轩听见了碎玉般的声响——那是谢雪臣咬碎的臼齿混着血沫落在青砖上。影卫规制的黑袍早被剥去,露出布满旧伤的脊背,新伤叠着旧痂,宛如被暴雨打烂的残荷。

      "三百七十六。"嘉轩指尖抚过刑架旁的石刻,阴刻的刑具名录蜿蜒至黑暗深处,"听说影阁的规矩,是要把这些都走一遍?"

      谢雪臣垂着头,散乱的长发遮住面容。沾血的镣铐随着他行礼的动作哗啦作响:"属下擅决生死...合该受极刑..."

      尾音被钢鞭抽碎在喉间。

      嘉轩握着浸过盐水的牛皮鞭,虎口震得发麻。三年来午夜梦回时积攒的恨意,此刻却像打在棉花上。那人始终挺直脊梁,连颤抖都克制在分寸之间,仿佛还是谢家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说话!"鞭梢卷起一块皮肉,"当年模仿孤的字迹时,这笔骨头倒是软得很!"

      谢雪臣猛地绷紧身子,喉间溢出半声呜咽。殷红顺着苍白的脊沟漫延,在腰窝处积成小小的血泊。回忆的碎片混着三年前的鞭声席卷而来:猎场行宫的地龙烧得太旺,熏得人头晕。谢雪臣攥着密信的手在发抖。"你若不写,明日被灭口的就是谢氏满门"父亲的声音混着更漏传来。窗外飘起细雪,谢雪臣望着指间狼毫。这笔是嘉轩送的,青竹笔杆上刻着"岁寒同心"。他忽然将笔杆咬在齿间,猛地折断右手尾指。剧痛让视线模糊,泼墨挥毫时却像有神明附体。每一笔转折都与嘉轩的字帖重合,连御书房师傅都辨不出的破绽。更鼓敲响时,他伏在案上呕出血来。断指处的血浸透密信,恰似红梅落雪。

      "属下有罪..."谢雪臣突然剧烈喘息,又硬生生咬住牙不再出声。

      钢鞭应声而落。

      嘉轩眼前炸开猩红,恍惚又见母后素衣悬梁。那截白绫在穿堂风中轻晃,投下的影子正如此刻刑架上扭曲的人形。

      "既然背叛了孤,今日又为何回来?"他掐住谢雪臣咽喉,指尖陷入溃烂的鞭伤,"你为何不辩解?!"

      "属下甘愿受死"谢雪臣呛出大口血沫,束发的缎带突然崩断。青丝散落的瞬间,嘉轩看见他耳后那道月牙疤——十四岁冬猎时,这人为他挡狼留下的印记。

      刑室突然涌入风雪。

      嘉轩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刑具架。

      汹涌的记忆如脱缰的野马撞破心防,带着三年前的雪粒子向着谢雪臣呼啸而来——

      * *碎雪粒子扑在琉璃瓦上,谢雪臣跪在太子府阶前,额头抵着青砖的寒意渗进骨髓。三日未阖的眼皮上凝着冰霜,玄色大氅早被侍卫剥去,单衣冻成冷硬的壳。*

      *"殿下说不见叛主之奴。"德叔第三次泼出冷水,冰碴顺着脖颈滑进心口,"谢公子请回吧。"*

      *他重重叩首,血印在雪地上开出红梅:"烦请再禀,臣愿以命换殿下清白。"*

      *朱门轰然开启,嘉轩立在檐下,眼底凝着比雪更冷的霜:"谢家的命,抵得上孤的母后?"*

      *家法落在脊背发出沉闷声响,谢雪臣盯着祠堂"忠孝节义"的匾额,鲜血从咬破的唇齿间滴落。幼弟攥着他的衣角哭喊被拖走,父亲将断成两截的玉珏砸来:"出了这个门,你便不再是谢家人!"*

      *他对着祖宗牌位三叩首,捡起染血的惊鸿剑。剑穗上的明珠滚落在地,被随后而来的暴雨冲进泥泞——正如那日猎场被践踏的真心。*

      *影阁水牢铁链绞紧腕骨,教习的烙铁贴上肩胛:"谢小公子金尊玉贵,何苦来遭这番罪?”

      透骨钉的剧痛将谢雪臣拽回现实"为什么..."嘉轩的佩剑哐当落地。刑架上的谢雪臣正无意识蜷起右手,尾指以怪异的角度弯折——正是三年前他亲手接好的那根骨头。

      暗卫突然剧烈咳嗽,乌黑的血溅上嘉轩衣摆。谢雪臣却仰头露出解脱的笑:"当年...臣用这只手...还了谢家生恩..."他艰难地举起变形的手指,"如今...用这副身子...还殿下...可好…"

      话音未落,人已昏死过去。嘉轩这才惊觉掌心黏腻,抬手只见满掌猩红——谢雪臣后腰的箭伤崩裂了,那是三年前他为护驾留下的。

      "传太医!"嘉轩徒手去掰玄铁锁链,鲜血顺着刑架沟槽滴落,"今日救不活他,你们都给他陪葬!"

      怀中的身体冷得像冰,心口却有什么在发烫。嘉轩扯开染血的衣襟,看见谢雪臣心口纹着小小的玉玺印——那是御影卫的生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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