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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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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澜这一夜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薛氏痛苦的呻/吟、稳婆阴森的面容、女婴微弱的啼哭如同梦魇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她起床梳洗,在院中陪乔夫人用早膳的时候,同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娘,您能不能派人去打听下三房那边现下如何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巨响,凝霜居的院门被粗暴地撞开,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六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深灰长袍,腰间系着象征族老身份的青铜令牌,拄着雕花檀木拐杖,在家丁的簇拥下鱼贯而入。
乔夫人瞬间沉下脸,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泛白了,她声音冰冷,带着多年积压的恨意:“就算你们是族老,也不能不请自来,坏了规矩!”
族老们没有理会她的话,为首的乔崇礼三角眼微微眯起,浑浊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星澜身上来回打量,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与审视,“此女是谁?”
乔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质疑星澜的身份,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族老们,乔夫人强自镇定,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回道:“医女而已,难不成族老连我请人看病都要过问?”
“医女?”乔崇礼摩挲着稀疏的山羊胡,意味深长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乔夫人不接他的话茬,语气不善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乔崇礼却不为所动,慢悠悠地拍了拍手,身后的家丁立刻端来一个瓷碗,里面盛满了清水。他从袖中掏出两根银针,在阳光下晃了晃,银针闪烁着寒芒:“听不懂没关系,你们二人各取一滴血滴入此碗中,一切自有分晓。”
乔夫人心头巨震,他们竟然想直接滴血认亲,若让他们得逞,一切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将手中的粥碗重重放在桌上,怒声道:“荒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凭什么要自伤身体,来验证你们这些无稽之谈!”
乔崇礼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愈发觉得薛氏所言并非空穴来风,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一滴指尖血,又不会伤筋动骨,侄媳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心里有鬼?”
乔夫人恨透了他们的蛮.横无理,怒极反笑:“我若是不配合,你们还敢强来不成?”
见她如此目无尊长,乔崇礼也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喝道:“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今日便要让你看看,违反族规是什么下场!”
说着便命令家丁上前抓人。
星澜立即挡在母亲身前,凝霜居的下人也纷纷围上来阻拦,双方剑拔弩张,家丁们推搡着下人,现场乱成一团。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冷喝:“谁敢动她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乔钧面色阴沉,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仿佛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乔钧大步跨过门槛,飞起一脚狠狠踹向横在星澜母女身前的家丁,那人惨叫着撞向廊柱,鲜血登时从嘴角涌了出来。
乔钧不含一丝温度的目光掠过族老们,定在乔崇礼身上,眼底翻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二叔如此兴师动众闯入我夫人院中,意欲何为?”
乔崇礼被这目光看得心中一颤,极度怀疑乔钧刚才想踹的不是家丁,而是他,但想到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捍卫族规,瞬间又有了依仗,檀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杵了杵,理直气壮道:“侄儿你来得正好,有人说你们李代桃僵,偷偷保下了十七年前那个本该杀死的孽.种,还公然藏在身边,我等不过是想来验证一下,没想到侄媳这么大反应。”
乔钧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何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乔崇礼道:“景淞的娘子薛氏。”
乔钧微微冷笑,果然是她,星澜好心救她,她却恩将仇报。
乔崇礼虽是乔钧的长辈,但乔钧已是当朝右相,位高权重,他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强撑着威严问:“侄儿,你告诉二叔,薛氏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乔钧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不答反问:“假如何,真又如何?”
“如果是假的,薛氏无端攀诬家主,自然要严惩,她生的那个孽.种也该立刻处死;如果是真的,依照族规……”乔崇礼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乔钧替他补充:“违者受家法二十鞭,逐出家门,并从族谱除名。”
乔崇礼不置可否。
乔钧突然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若我甘愿受罚,诸位真的能承受这个后果吗?”
这话暗含威胁的意味,乔崇礼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乔钧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一字一顿道:“即便我不是乔家家主,也依然是当朝右相,可乔氏一族若少了我的庇佑,是否还会有如今的昌盛?”
闻言,族老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他们都心知肚明,乔家如今的子侄大多不成器,家族荣光全靠大房维系,乔钧官至一品,乔景淮弱冠之年便高中榜眼,今后前途也是无可限量,若和大房闹僵,他们的荣华富贵恐怕难保。
思及此,乔崇礼讪讪一笑,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下,“既是陈年旧事,我等便不再追究了。”
说完,便领着那群乌合之众灰溜溜地走了。
这群不速之客消失后,乔钧看着惊魂甫定的母女俩,柔声安抚:“没事了,有我在,没人再敢伤害你们。”
星澜给母亲倒了杯茶压惊,转头问乔钧:“薛氏和她女儿会如何?”
“放心,她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到这话,星澜更无法放心,她咬了咬唇,恳求道:“你能不能帮帮她们?”
乔钧有些不可置信,“此等风波皆因薛氏而起,若我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你还要对她动恻隐之心?”
星澜解释道:“我不是对薛氏有恻隐之心,而是对那个无辜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才将她从稳婆的手中救下来,不想功亏一篑。”
乔钧从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理解不了星澜的善良,他看向乔夫人,征求她的意见:“柔儿,你意下如何?”
乔夫人捧着茶盏,眼也不抬道:“澜儿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乔夫人发了话,乔钧这才点头说“好”。
待乔钧走后,星澜望着满地狼藉,握住母亲的手问:“娘,您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做法很愚蠢,是妇人之仁?”
乔夫人疼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摇了摇头:“妇人之仁没什么不好,娘知道你是因为自己深受‘洗女’之苦,所以不忍见更多的人也遭受同样的苦楚,你的这份善良,是这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藏。”
母亲的理解给了星澜更多的勇气,她沉吟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娘,我要恢复乔家嫡女的身份。”
乔夫人愣了片刻,不解地问:“为何?你不是恨透了乔家?”
“族老今日妥协,说明这条族规并非不可撼动,只要能力足够强大,便可以破旧立新。”星澜眼底跳动着炽热的光,像暗夜里燃起的火种,“他们不是将女婴视为不祥吗,那我偏要让那群食古不化之人亲眼看看,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同样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