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恋》不知夜命

7、二十三分十三秒语音

　　徐木灵断断续续与陈欲予聊着，却也能感受到，对方因为三人的相遇，很不开心。

　　两人之间也有短暂的沉默。

　　那时候徐木灵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对方。

　　但提到爱好与生活，她又发现对方不了解她的世界。就像她不了解对方的过去一样……就像她不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一样。

　　她只能询问一些表面的疑惑。

　　“绿幽灵是干什么？”

　　“绿幽灵是五大军团之一。是专门负责培养粮食的研究部门。某些植物的果实、怪物的肉是可以食用的，他们就负责在城外的遗迹里，培养这些植物与怪物。”

　　“楚苏鱼是里面的队长？”

　　“他很聪明，绿幽灵就是他自己建立的。”陈欲予点点头。

　　“那其他军团呢？”

　　“黑骑士，红骑士，清理小队，圣教守卫。”陈欲予看着她疑惑不解的样子，继续解释。

　　“我就是黑骑士的队长，负责出城绞杀出现的高级怪物，缓解兽潮的压力。”

　　“你好厉害。”徐木灵满眼星星。

　　陈欲予含牙笑笑： “但黑骑士每个小队都是分开的，全体成员其实不直接对我负责。”

　　“那红骑士是干什么的？”徐木灵想起刚才的金发少年。那位红骑士的队长，他的气质里总是含着一股傲气，像是高悬在天空不灭的阳光。

　　“红骑士负责城市的防卫，清除反叛分子与镇压每个月的兽潮。”陈欲予耐心说，“清理小队你应该见过了。”

　　“最后还有圣教守卫。他们平时只呆在审判局与教堂里，负责审判异教徒，所以他们的每次出动，都会扰得城市不安宁。”

　　“嗯。”徐木灵一一记下。

　　“剩下的，还有剩下九个部门，负责后勤，你以后慢慢能接触到的，军备制造部，能源供给系统、魔法研究学院……”

　　也只有在讨论这些的时候，徐木灵才能感觉到对方在逐渐平静下来。

　　所以她可以静静的听，可以抬头看向那双弯月桃花般迷人的眼，那平静得像是古希腊大艺术家雕刻出来的脸。

　　两人走在路灯下，穿过热闹的军备制造区，走在黑森林的夜色下，享受片刻宁静。

　　直到她抬头看见一片高耸林立的住宅区，灯火通明的大楼，楼下是零零散散售卖衣服和食物的超市。

　　不远处就是酒馆、浴室、公园。

　　穿着清凉衣服的女生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长椅上吹晚风，有人提着酒杯靠在阳台吹夜风。

　　这几天压下的疲惫忽然漫上心头，消解了她心底莫名的暧昧……

　　“这是女生居住的地方”陈欲予低着头低声说了几句，“我就不陪你进去了，有事可以找我。”

　　他向徐木灵递出他的卡片。

　　“好好休息。”他转身离开，走得匆匆忙忙。

　　“徐木灵？”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抬头望去，墨水遥就站在她面前。

　　对方手中拿着一罐啤酒，脸色一抹润红，像是微微有些醉意：“走吧，是老哥通知我来接你，我亲爱的舍友。”

　　墨水遥牵起她的手，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徐木灵能闻到房间里里弥漫的梦海绵的熏香味，和对方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陈欲予安排我们一起住的么？”

　　“对，老哥担心你与其他绿幽灵居住会暴露，所以直接修改了你的档案。”墨水遥点点头。

　　徐木灵看了看这间不算小的双人房，两张床，一张摆满了各种粉色娃娃玩偶，另一张空荡荡等待她的到来。

　　“你的新设备，是后勤部直接空降到阳台上的。”墨水遥从阳台拖来一堆设备。

　　两人合力拆开那些包装，是几套绿幽灵的刺绣制服、一大堆卷轴书本、一大堆电子机械。

　　“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楼下什么都能买到，但都需要点数支付。”

　　“点数是钱的意思么？”

　　“点数就是你的工资，不过你这个账户是哥哥偷偷新建的，应该没有任何点数……”

　　墨水遥点开了手环，“把你的身份卡给我看一眼，我看看你id，转点给你。”

　　徐木灵递出了旧池沼给她的身份卡，手环上发出了叮的一声。

　　她一查看，自己的账户上果然多了五千：“谢谢，我会还你的。”

　　“嗯嗯，那就这样，我先继续写我的报告了！”墨水遥匆匆忙忙跑回座位上，拿起笔开始冥思苦想，时不时拿起桌面上的饮料罐喝一口……

　　徐木灵看着手环里的点数，感觉内心却是暖暖的。

　　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她这才有时间整理今天的一切。

　　拿出口袋里的各种信息卡，输入id，一个个添加好友，楚苏鱼，墨水遥，还有……陈欲予。

　　叮咚。

　　在她整理完地面上行李与文件时，点开熄灭的手环，它就连续发出几道了几声轻响。

　　是好友请求一一通过的声音。

　　娜依拉：[随时欢迎你来我们清理小队。]

　　旧池沼：[物质已经安排送到阳台给你了，新家快乐。]

　　徐木灵一一回复。

　　墨水遥就在她旁边，流氓般拍了拍她屁股。把她吓得跳了起来。

　　“我听到声音了，你也要加我好友。”她举起身份卡在徐木灵面前晃了晃。

　　她点点头接过……

　　这个世界的审美还是蛮奇怪的。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头像。墨水遥的头像是她拿着大大的粉色狙击枪，楚苏鱼的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章鱼……娜拉依站在舞台最中央，一身红裙起舞。

　　她下意识往下拉。

　　停留在陈欲予这里。

　　他的头像就是他自己，是阳光下坐在草坡下，望着日落的背影，他的黑剑落在一旁，轮廓边上散发金色的光。

　　一副很美的景色。

　　但如果他没有拿着手环，那这个照片是谁拍的呢？

　　少女的心思就是那么神奇，徐木灵捕捉到这个细节，打开对话框，就想要询问。

　　【这样会不会太主动了？要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下，又将输入的文字删掉了。不想在对方心情不好时候询问他。

　　直到东西全部整理完毕，她才想好要发什么：“你好，陈欲予，今后请多关照！”

　　一把将浴室门关上。

　　徐木灵拿起送来的备用睡衣，走进浴室——她已经很多天没洗澡了。

　　脱下衣服，站在花洒下，水汇聚在一起，从她的身上滑落，在地面咕噜噜形成一个小漩涡。

　　门外传来墨水遥扔掉啤酒罐的声音，随即是劈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她躺在浴缸里，看着水面漂浮的青柠，咕噜噜沉下去，又升起来。这几天第一次洗澡，是她最放松的时间。

　　她举起手环，看了一眼，消息显示未读——陈欲予似乎一直没有回复。

　　直到水都冷了，她只好从水里起身，换上衣服。

　　空气的热气散尽，夜晚的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里有种害怕失去的微妙情绪升起。

　　打开门她看见墨水遥还在箍着发箍，盘坐在桌子上，埋头打字。忽然听到声音，转过身打量着她。

　　“怎……怎么了？”

　　她不由看了看自己的睡衣。卡通色的大白熊和丝绸样的白色睡裤，可能就是幼稚了些，但还是很好看的。

　　“哇哦……原来你那么白。”对方发出赞叹的语气，“身材不错，皮肤也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她哈了口气。

　　“第一次在草原上见到你的时候，我看着这个全身都是血和土的女孩，还以为她是从坟墓里跑出来的。”墨水遥点点头。

　　“真的么？”

　　“真的，很狼狈。”墨水遥咬咬牙，还是实话实说。

　　原来她这两天都是满身狼狈的样子么？

　　徐木灵突然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直到墨水遥起身抱抱她：“你也不用那么难过，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褪了壳的蝴蝶。”

　　“我只是……”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面前的墨水遥摸了摸她的头发：“要是哥哥只在你皮囊好看的时候喜欢你，那你们之间也不会长久。”

　　“我……我没有！”

　　徐木灵连连否认，但她其实脸都红了。

　　墨水遥笑笑：“都是女生，喜不喜欢一个人，我难道还看不出来？”

　　“只是好感。”徐木灵使劲解释。

　　“好感也是喜欢。”墨水遥点点头，“如果一个人因为你的外在喜欢你，他也会因为别人的外在离开你。”

　　“我……我想睡觉了！”徐木灵转身就想跑开。

　　“好吧，但你要是有什么不理解的也可以和我说。”墨水遥放开了她，转身上床休息。

　　而她躺在铺好的床上，心里扑通扑通的。

　　徐木灵当然明白对方说的道理。但不管怎么想，她就是会去在意的，在意自己会不会做得不好，在意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怎么样的……

　　夜色安静。

　　她偷偷爬起来，浏览手中的《陨城基本法》。

　　因为她明天就要去城门的守卫处报告，还是希望能熟练一点，不要表现得那么陌生，引人怀疑。

　　一旁的对方轻声打鼾，说着很轻微的梦话。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墨水遥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眉毛紧皱，不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她又在想什么呢？

　　徐木灵心想。

　　第一次遇见她时候，对方眉眼间对这个世界的敌意，和现在趴在一旁微微皱着眉头的女人截然不同。

　　……像是包裹了酒的巧克力硬糖。

　　叮咚。

　　手环发出一声轻响。

　　陈欲予：[刚才有事情一直耽误了。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睡觉。总之，请多关照。晚安。]

　　突如其来的欣喜。

　　她放下书，看着那段话，翻来覆去，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

　　【他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说晚安，是有什么含义么？】徐木灵看着那段话，忽然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世界，晚安没有其他意思，晚安就是晚安。

　　[你刚才……是遇到什么事情么？]

　　她按下发送键。

　　陈欲予：[一些很私人的事情，不方便透露，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啊！果然不该问的。】徐木灵看着那段模糊的话，觉得自己有些傻。

　　自己确实也算不上陈欲予非常重要的人。如果是私密一些的事情，他也没有理由告诉她。

　　徐木灵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想了解对方了，以至于过度着急了。

　　她又想起十七岁那个少年，对方向她伸出的手，是在意她的灵魂，还是在意她的皮囊？

　　陈欲予：[这么晚了还不睡？]

　　[在看书，明天就要去城墙上当观察员，我怕我怕露馅……]

　　陈欲予：[哪你现在方便通话么？]

　　徐木灵连忙跳起来，在旁边找到一支耳机，捣鼓了一番后，才戴上。

　　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像是黑色的浪花海浪拍打，碎在礁石上的感觉，海潮声轻轻叩击她的耳膜。

　　两人二十三分十三秒的语音。

　　全是陈欲予尽可能简单向她讲解了该怎么前往，怎么交接和处理，还有避免遇到哪些可能发现她身份的人。

　　一开始，徐木灵还能嗯声回应。

　　但慢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着这对方声音，她感觉自己像是走在黑色大海前沙滩上，海面点缀着白色的小花，海水拍打，轻轻摇晃着睡床。床上的少女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