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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暗影斜窗压几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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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匹高头大马在街道上晃过,之后是井然有序的仪仗队。
华美的轿子刚出现,众人都跪于地上,齐声道:“王爷千岁!”一时间,气氛庄重到极致。
忽而,一小巧的玲珑轿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在他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一双粉嫩的手把帘子悄悄地掀开一个角,一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那一瞬,便是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啪啪啪——”拍门声急促。
邹随攒眉,并不理会。
“邹随!”只听寻雾县令一声大喝,那满株梨树上的雨珠“倏倏”地下落。
蓝袍轻拂,眨眼间,邹随到了门口。
刚开门,只见县令黄逾正对着一侧的少女怒目而视。
“黄大人。”邹随拱手道。
他转过头,尴尬一笑。
“邹公子,皇上封你为京官了!”黄亦舞抢先道。
邹随刚舒展的眉瞬间又皱了起来。
黄逾有些着急地道:“邹随啊,你莫要犹豫了。皇上下了手谕,你要是再推辞,便是抗旨。”
“是啊,是啊。”黄亦舞附和,面上带着一丝绯红,急切地道。
邹随的目光游离,看向隐隐的寻雾山。凉风吹起的雨细细地洒满了他的乌发。他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好。”清丽的声音响起,淡淡的,扑入人心。
打伞的两人大喜,黄逾浓密的眉毛都翘入了发际。
“邹公子快随我去黄府,今日我要摆宴来庆贺我寻雾镇出了邹公子这般旷世之才。”黄逾道。
三日后,官道上一骢马缓缓而行。一闭目少年躺于马上,膝盖微曲,双手抱于胸前,低吟着:“酒醒门外三竿日,卧看溪南十亩阴。”
行了大约半日光景,城郭隐隐现于天际。
官道两边,栽满了柳树。三月春风似剪刀,剪出了满目的翠绿。
蓝衣少年忽而张开双眸,越至地面,轻拍着马匹道:“你走吧,以后见到人要躲开。荒山未是豺狼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下次见我,也要装作不认识我。”
听着远去的“蹬蹬”声,邹随微叹了口气,迈步向前而去。
护城河水碧青瓦蓝,煦风吹拂,少年望着那洞开的城门,百感交集。
十岁那年,与娘亲去香积寺烧香还愿,忽见路边坐着一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本在闭目养神,在两人走过的刹那,出声道:“两位请留步。”
邹随回首,疑惑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立起,对着邹随的娘亲道:“这位夫人,小公子将有大劫,倘若愿与我一同修习仙家之术,退隐红尘,可保一世平安。”
少妇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着老者道:“小儿天赋异禀,自会化险为夷,多谢长者的美意。”
老者也不再坚持,道:“公子他日有三年青云,只是,会为红颜所累,我言尽于此,告辞。”
如今,一晃便是八载春秋,寻雾山麓,数万个日日夜夜的清修,真能杜绝红尘之心,那老者真能一语成谶?
上京城为天耀都城,繁华胜景,天上人间。
车轮辘辘,邹随打量着这朴素但不简陋的马车。
“吁——”一声长喝,车停了下来。
车帘拉开,邹随下了车,见一慈眉善目的老者立于跟前。
“邹公子,一路奔波,辛劳了。我是镇南王府的管家,你叫我殷伯好了。”老者道。
邹随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地道:“见过殷伯。”
殷伯做了请的动作道:“王爷不在府中,你先随我四处走走。公子尽管在这住下便是。”
镇南王府,殷府,楼台水榭,雕栏画栋。
府中静谧,少有人烟。飞湍瀑流,尽显磅礴气势;碧叶红荷,尽展精致之美。
早闻镇南王是个会欣赏美的人,今日才知传言不假。
莲花池岸边,一少女沐光而立。她明眸望着远方,微微出神。
阳光照得她白皙的脖颈如羊脂玉一般光洁。似乎感受到了来人,她回首,唇角含笑,道:“左拾遗大人,你来了。”
是她,亦是她。
八年前,寻雾镇上的初见,搅乱了他的心神。几日前,他面对她,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心中所思。任他自认聪慧,怎么未想到两人是同一人。
“郡主。”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两字。平民与皇族,霄壤之别,即便两情相悦,也隔着万重山水。
殷子悠微颔首,转身离去。
次日,邹随去吏部领了官牒,至此,宦海沉浮,如履薄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七月。
七月,相传地狱之门开启,受尽苦难的阴魂恶鬼为害人间,是以被称为鬼月。每年的七月十五,在阴间的魂魄也会举行庆典,而活着的人会为那些魂魄们祈福,这便是鬼节的活动。
正是七月十五清晨,殷府来了“不速之客”。
“姐,姐!”来人如旋风般闯了进来。
殷子悠正在院中练剑,素色的衣袍随风舞动,剑游走自如。
殷碧珩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人,如石雕一般,立在拱门边。
剑归入鞘,殷子悠微抬眸,道:“你来干嘛?”
倏地被惊醒,殷碧珩讪讪而笑,道:“今日是鬼节,想和你去郊外游玩。”
“好。”殷子悠道。
殷碧珩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子悠道:“真答应了?”
殷子悠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姐,你去哪儿?”殷碧珩忙跟了上来。
倏地,殷子悠把剑横在跟前,道:“我去准备一下。”
“好,好,好。”殷碧珩喜形于色道,“我在这等你。”
到了街上,两旁坊肆林立,商贾云集。
殷碧珩买了香和火折子,嬉笑着跨上了马。
殷子悠看着他,也展开了笑颜。
郊外,山青花欲燃,一片旖旎风光。
安顿好了马,两人信步走在石道上。逶迤的石道通向及天的云雾中,遥遥,晃人眼睛。
殷碧珩面色沉静,点燃了香之后,每走几步,都蹲下身,在道路边插上一根。
这样走走停停,待空手了之后,殷碧珩抚摸着酸痛的腰,笑着问道:“姐,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