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音尘绝》译怀

3、第二章 斜阳似共韶光语

　　“能得子悠的称赞真是荣幸之极。”黄煜飞拱手笑道，“明日是舍妹的生辰，子悠要来的哦。”

　　“那是自然。”殷子悠道。

　　黄煜飞瞥一眼脸色阴沉的殷碧珩，而后向殷子悠微微而笑道：“那我在府中恭候两位。”

　　“不送！”殷碧珩忽而出声道。

　　殷子悠目光严厉地向殷碧珩扫去。而殷碧珩双眸泛着怒气，紧紧地盯着黄煜飞远去的背影，直至淡出视线。

　　客房窗边。殷子悠倚靠着栏杆，向远处望去。

　　“一望几重烟水。何处是京华，暮云遮。”她声音清浅，低声吟道。

　　“姐，你是不是想娘亲了？”殷子悠将新泡好的茶，放在案几上，缓步走到殷子悠的身后。

　　殷子悠颔首，素手轻轻地敲打着栏杆，轻声道：“又到娘亲的忌日了。”

　　殷碧珩默然，凝眸看着殷子悠哀伤的背影，许久。

　　忽而，他眸光被一抹橘色吸引。江南水乡素墙黑瓦的景色中，那一抹艳丽是如此晃眼。

　　“姐，你看，石榴花开了！”殷碧珩跃到窗前，指着对街的宅院道。

　　艳如红霞的颜色，似在须臾间燃尽一生的绝艳。殷子悠的思绪飞到了十年前，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轻轻地抱起飞奔向她的女孩。那个美艳的女子如着石榴花一般，将生命的光辉在朝夕间燃尽，独留他人长相思。

　　“碧珩，我去四处走走。”转身，离去。

　　殷碧珩回首，抬臂，指尖只是触及几缕浅淡的兰香。

　　寻雾镇郊被一条寻雾河从中穿过。碧幽幽的河水边，常有朴素的妇人拿着木盆，认真而又虔诚地洗着衣服。

　　河边是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有点点的青苔。

　　“呀！你，站住！”忽闻一群孩童嬉闹的声音。

　　殷子悠抬眸，见几个孩童在河边打闹，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蓝袍，皓面如月，鼻梁如削，眸色清浅。微风吹拂起他衣摆的一角，而他浑然不觉，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几位稚子。

　　忽而，孩童停下了动作，愣愣地望着殷子悠。一孩童转身，向蓝衣少年跑去。

　　“邹哥哥，看，来了个漂亮姐姐！”他嚷道。

　　他笑意吟吟地拍了拍孩子圆圆的脑袋，朗声问道：“姑娘从何而来？”

　　殷子悠微笑地看着他，道：“我本是云游之人，居无定所，不知何来，不知何去。”

　　他眸光一亮，道：“我是源外之人，姑娘他日若有空，便到寻雾山麓寻我，你我好好畅谈一番。”

　　“呼——”殷碧珩匆匆而来，长吁了口气。

　　“姐，终于找到你了，你看，这是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殷子悠，如捧稀世珍宝般地将几朵艳丽的石榴花拢在手中。

　　“这寻雾镇的石榴花早开，我可是去了很多人家才讨到这几朵。”殷碧珩道。

　　“这么好的花，应是长于枝头。”蓝衣少年出声道。声音如潺潺流水，淌过心际。

　　“碧珩，回去了。”殷子悠接过殷碧珩手中的花道，“再美的花总要凋谢的，还不如搏人一笑。”

　　“后会有期。”她朝蓝衣少年道。

　　她转身离去，殷碧珩急忙跟上，走了几步远，复又回首望了一眼。

　　少年笑意不减，抱起了身边一稚子，道：“阿萧，我也要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们玩。”

　　次日黄昏，嫣红的夕阳半挂于天际。

　　寂静的街道上，一丽人缓缓前行。她身着素色罗裙，下摆绣有傲梅，如开在皑皑白雪之上一般，衬得少女不染纤尘。

　　她的身后紧跟着一少年，皂色长衫，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脚步有些拖沓，似乎及不情愿的样子。

　　拐了个弯，便看到朱门高墙，门匾上遒劲的字写着“黄府”。

　　一男子立于门口，看到两人的刹那，立即迎了上来。

　　“子悠，你来了。”他浅笑着道，“我等你很久了。”

　　“听闻令妹有倾城之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了。”殷子悠道。

　　“那都是外面讹传的。”黄煜飞领着两人进了府。

　　后院已挂满了灯笼，烛光被温暖的斜晖掩盖。角落处，种着一株古樟，树冠铺开，遮了些许的光线。

　　五张方桌摆在院中，上置各色佳肴。

　　殷碧珩深深地吸了口气，摸着自己的鼻梁道：“好饿啊。”

　　殷子悠瞪了他一眼，他如缴械投降一般举起手道：“好姐姐，我不嚷了。”

　　黄煜飞将两人引至上首之，遂匆匆离去。殷碧珩轻瘪着嘴，不停地把玩手中竹箸。

　　一阵女子嬉笑声由远而近传来。在座的宾客皆抬首，望着声音的来源之处。

　　只见五六个女子笑着簇拥着一少女而来。少女芙蓉如面，秋水双眸，月弯淡眉，有着银铃般的笑声。

　　一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座上站起，对着众人道：“这便是小女。今日是她十六岁的生辰，特办下这场宴会，与众人同庆。”

　　宾客们交头接耳，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殷子悠拿起酒壶，嘴角含笑，为自己斟了一杯。举杯间，一双素净的手压住了她的动作。

　　“姐，喝酒伤身。”殷碧珩道。

　　“伤身，但慰心。”殷子悠拂开了碧珩的手道。

　　“娘亲在天之灵，也会难过的。”殷碧珩道。

　　手一滞，殷子悠放下了杯盏，余光瞥到一抹蓝色。

　　角落处，黄煜飞与一蓝衣少年交谈，两人似乎入了忘我的境界，丝毫没有关注院中的变化。

　　“亦舞，今日众人都在，给大家表演你拿手的‘水墨舞’。”黄逾道。

　　“是，爹。”少女微微弯腰敛衽行礼。

　　少女身后的女子皆散去了。不一会儿，两人抬着一案几走了过来。

　　待案几上端正地摆好新磨的砚之后，她水袖轻摆，翩跹起舞。

　　月如眉，浅笑含双靥，蜂腰回转，倏地，她手执一狼毫，蘸了些许的墨汁，水袖翻转间，素洁的宣纸上已落了点点墨色。

　　她水眸荡漾着微波，无数个不经意间，向院角望去。

　　纤纤抬素手，重重梅花开。

　　“啪——”笔落，舞闭，院中响起震天的响声。

　　殷子悠看向角落，那蓝衣少年依旧与黄煜飞侃侃而谈，至始至终未向院内瞥一眼。

　　“还说是源外之人，跑到这里来凑热闹。”殷碧珩朝殷子悠目光的方向望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