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音尘绝》译怀

2、第一章 春风骀荡初相遇

　　时值三月，春风骀荡，万象更新。

　　江南重镇——寻烟东郊树丛中，一蓝影匆匆晃过。六条黑影紧咬不放，手中弯刀泛着烁烁寒芒。

　　一碧湖阻挡于前方，蓝衣少女脚下轻点，踏水无痕，向湖中翩然掠去。

　　幽幽湖面，一画舫剖水而驶。雕花船舷，重重帷幔，馥郁香气。

　　船中忽而越出两位黑衣人，各执一剑，立于船头，面容冷峻地看向飞掠而来的少女。

　　少女手腕轻旋，只听“叮当”两声，水面瞬间溅起巨大的水花，静如明镜的水面碎得四分五裂。

　　轻盈回身，少女面朝穷追来的六人。

　　剑气所及之处，莫不是鲜血飞溅，不一会儿，闻得六声落水之声，如清泠琴声般好听。

　　少女用细绢擦拭了剑身之后，挑帘弯腰入了画舫。

　　香气氤氲，少女一惊，瞬间用手捂了口鼻，正欲退出。

　　“帮我。”一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少女抬眸，见角落之处坐着一弱冠少年，衣襟凌乱，面色绯红，双眸中还尚存一丝清明。他身边侧躺着一衣衫半褪的女子，香肩全露，藕臂勾着少年的脖颈，面色惨白地看着少女。

　　“求……你。”少年声音颤颤。

　　白芒飞过，少女用剑挑开了女子。剑归于鞘中，扬手之间，少女将少年拎至船尾。

　　“咽下去。”少女把一药丸塞到少年的薄唇中。

　　少年没有犹豫，喉结滚动，将药丸咽下。

　　少女凝眸看着他，再次拎起他的衣领，甩手将他丢入湖中。

　　“哄——”水珠四处飞溅。

　　春风拂起了少女的衣角，她面色淡然，朝着水面提声道：“游到岸上。”

　　少年浑身湿透，呛了几口水，在水面沉浮了几次，终是缓缓地向岸边划去。

　　轻点船面，少女依旧是踏水飞走。

　　甫一落地，忽闻岸边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声。

　　一十五六岁少年一跃而出，眉目俊秀，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笑意盈盈地到了少女的跟前。

　　“姐。”他讨好乖巧地道。

　　少女淡然地拂了他一眼，转而回首望去。

　　一少年狼狈地爬上岸，看及少女，气若游丝地道：“多谢。”

　　少女向他轻轻颔首。

　　“姐——”

　　少女看着被抓紧的衣袂，微蹙眉道：“碧珩，不得胡闹。”

　　碧珩面色一黯，复想起什么般，在怀中摸了许久。

　　“姐，给你。”他恋恋不舍将一镶满蓝宝石的匕首递给少女。

　　“你好好收着。以后还会有像今日的事，你也好多个防身的器物。”少女道。

　　身后传来步履拖沓的声音。

　　“姑娘，请告知姓名，他日我也好登门酬谢。”少年一瘸一拐走近道。

　　“子悠。”少女瞥了一眼他滴水的衣物道，“你现在还是跟我们一道走吧，权当交个朋友。”

　　少年略一思索，重重地颔首，缓声道：“多谢。”

　　“既是朋友，何必言谢。”少女莞尔笑道。

　　是夜，惠风和畅，寻烟东郊树林中升起一堆篝火，隔着升腾的烟雾，对面的少年显得影影绰绰。

　　少年盘坐于地上，低垂着头，双眸轻阖，陷入了沉思。他面若中秋之月，薄唇浅淡，身形颀长。

　　“喂，我说你的部下真的在这里？”碧珩用枯柴拨弄着篝火，问道。

　　少年不语，淡定依旧。

　　碧珩愤然地将枯柴丢入火中，溅起几点火星，道：“不识好歹！”

　　破空之声传来，一灰衣男子落至少年跟前，抱拳跪地道：“属下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少年睁开双眸，严厉地扫了他一眼，道：“回去再说。”

　　他站了起来，身影瞬时拉长许多。

　　“多谢子悠，他日结草衔环，酬谢于你。”他音色朗朗道。

　　少女闻言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回了眸光，道：“随便。”

　　待两人消失之后，殷子悠猛然抬头，目光凌厉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道：“碧珩，我们可能会惹上麻烦。”

　　次日，天朗气清，晨曦流泻与地上，在初长的翠草上淡淡地铺满了一层旭光。

　　殷碧珩揉了揉酸硬的腰背，缓缓地立起身，道：“姐，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殷子悠正抱臂出神地望着前方。她面色柔柔，有着一双剪水明眸。闻言，她抬起的眸子，眉头微蹙，道：“去寻雾镇。”

　　少年神色一垮，怏怏地坐下，随手拔起一株小草，忿忿地扔了出去，道：“又是黄煜飞，还不如回去好！”

　　“碧珩！”殷子悠厉声道，“黄公子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不久便是其妹生辰，我们自然要去庆贺。你若要回去，待此事了结再说。”

　　随后两人打点了行装，离开了寻烟镇。

　　寻雾镇在寻烟镇的西部，只有半日的路程。两人赶到之时，恰好过了晌午，走进客栈，只余角落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人。

　　“小二，来一壶好茶！”殷碧珩轻拂衣摆，坐于厅中的凳上。

　　“来嘞！”质朴的小儿一甩手中的抹布，搭在肩头，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瓷碗走了过来。

　　殷子悠坐于殷碧珩的对面，看着正在倒茶的小二，问道：“最近，镇上有什么新鲜事？”

　　“大事没有，小事一箩筐。若真要说是大事的话，这邹家的公子可真是奇了。”小二道。

　　殷碧珩眸光一亮，催促道：“快说说，怎么奇了？”

　　小二把一只洁净的白瓷碗放在殷子悠跟前，手腕微转，茶香四溢。

　　“上个月，上任县尉不幸染了恶疾，呜呼了。县令老爷有意想让邹家公子做那县尉。要知道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然而那公子居然说什么才学疏浅，难以胜任的话，真是奇了。”

　　殷子悠莞尔一笑，缓缓道：“这世上本就有视名利草芥的人，古时许由更是深恶痛绝，这也不奇。”

　　“的确不奇。”一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袍，二十五六的男子走进客栈。他笑容如春风拂面，眸光如水荡漾。

　　“黄公子。”殷子悠站了起来道。

　　黄煜飞笑容淡淡，伸手从袖中拿出一把紫竹扇，递给殷子悠。

　　笑意浮现，殷子悠接过扇子，“唰——”地打开，只见一朵傲菊绚烂而开。翻转扇面，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名句，一行隽丽的行书，将其意境揭露得淋漓尽致。

　　“菊，高雅做霜；竹，高风亮节。黄公子真是好手笔！”殷子悠由衷地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