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垂柳点点栖昏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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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随负手看向粗壮的树干，微眯着双眼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不过是修栈道的人罢了。”
“这应该是一石三鸟。既提拔了你，又做了表面工作。更重要的是，为此后的秋后算账，埋下伏笔。”殷子悠道。
“何时才是秋后？”邹随轻声问道。
殷子悠莞尔一笑，道：“不会远的。”
转身，邹随透过她明亮的水眸，似触及到了殷子悠澄澈却又深沉的心湖，因连日的疲惫而绷起的心弦霍然断裂。也许，刹那间的回眸，是一生纠缠不休的见证。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街道上，沿着昏暗的墙脚，两条黑影一晃而过。
“应该是这了。”音色清丽，悦耳动听。
两人身轻如燕，翻墙而过。
谢家别院的碧池依旧。回廊空无一人，森森，令人心中没来由得恐惧。
两人隐在假山后。片刻，一男子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近。
口中喃喃不已：“把酒问明月，明月不解愁。把酒问黄花，风吹一宵落。相思莫问，愁绪难解。”
邹随正要拦住他，被殷子悠拉回。暗色中，她目光如炬，轻轻摇首。
他扶着柱子，仰脖，大口灌了一口酒。接着，倚靠着柱子，手腕轻旋，酒从壶中缓缓落入湖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七七，相隔千山，可好？”他道，“天将转凉，勿忘加衣。为夫不在时，勿耍性子，勿忘加餐。”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栾连书。”殷子悠从假山后走出道。
他疑惑地看着前方，道：“你是何人？”
“殷子悠。”
他自嘲道：“原来我这点事都惊动了殷家的人了。”
“我们是来助你的。”邹随走到殷子悠身后道。
“谢家现今已打算弃卒保帅，栾连书，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殷子悠道。
“该后悔早就后悔过了，不用你提醒我。是我罪有应得。”栾连书目光锐利地看向殷子悠道。
邹随向前走了几步道：“那你管辖的百姓呢？让谢家去接手，而后压榨干净？你明明知道赈灾银被克扣的内幕，为何不说？”
栾连书笑了，带着一丝轻蔑。
“当初我多次上书御史台，全被拦下。以身试法，希望牵扯出此事的内幕。你看到了吗？我看的一清二楚，从尚书令到尚书左仆射，真是可笑的降职！”
“也许殷家可以保你。”邹随道。
“不必。”栾连书断然拒绝道。他立在湖边，晚风拂来，吹起鬓发飞扬。
“是我轻视了官场。是我将个人的生死看得太淡，把个人的牺牲看得太重，才会酿成今日之果。贱命一条，无须殷家相救。”栾连书道。
默然良久，殷子悠道：“其实，在这之前，你一直是位好官。”
“不过是顺手做了一些事罢了。如今，我可以算是身陷囹圄，虽然谢家想要除我，但是天下悠悠众口，他难道都堵上不成。”
“说得好。”邹随道。
“谢家的繁荣不过是过眼烟云，我劝诫两位，若殷家拥兵自重，除非皇权易位，否则是满门抄斩。”
清辉披洒在殷子悠的乌发上，唇角似乎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殷家自有殷家的生存之道。可惜了栾大人的初衷。”邹随道。
栾连书撩袍坐下，闭上双目，低沉地道：“喝茶还要付铜钱，政治失败也是有代价的。至少我曾经尝试过，选择的方式也许愚蠢，但我无话可说。谢曜与谢辞阙沆瀣一气，欺上瞒下，罪无可逭！”
“栾大人是性情中人，今日一席话，占毕诗书胜十年。殷子悠在此，表示敬意。”说完，做了个长揖。
“夜深了，尔等回去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说完，仰头望月，身子渐渐倾斜，再次靠在柱子上。
两人缓缓转身，又不约而同地向后望了一眼，遂匆匆离去。也许，不久，便是天人相隔。
次日清晨，街道上一阵喧哗。
殷子悠和邹随皆被前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吸引。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引人遐想。
两人随便拉了一位看客询问。那人道：“有位卖画的在卖当今书法大家黄煜飞的墨宝。结果来了一人，说黄煜飞不过如此，现在正写着呢。”
两人拨开人群，这才看清一位二十五六的男子，手执狼毫，行云流水，字若游龙，神韵皆具。
刚一掷笔，两人同时出声。
“黄公子。”
“黄兄。”
男子抬头，微讶，随即笑了。
周围窃窃私语传来。黄煜飞把刚写完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向墙角，道：“适才，看见众多粗制滥造的书画，署着我的名字，不觉得手痒了。”
那摊主顿时把双目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顷刻，满脸涨红，扶着墙根逃离。
黄煜飞倒无一丝尴尬，向两人走来。
“子悠，原来你和邹兄走到了一起。”黄煜飞调侃道。
“不过一同办些事情。”殷子悠道，“我们找个清静之处叙话。”
茶寮角落，三人叫了三杯茶。黄煜飞偶然间瞥见了殷子悠皓腕处的蓝珀念珠，笑意颇深。
随即，邹随暗暗地瞪了一眼黄煜飞。
“黄公子刚从外游历归来？”殷子悠道。
黄煜飞儒雅的面目出现了一丝担忧，颔首又摇首。
“刚出了赤州，听闻栾连书被软禁，匆匆赶回来。”黄煜飞道，“栾连书虽为谢家女婿，但与谢家势同水火，我与他有故交，忧心不已。”
殷子悠微讶，道：“你之前与栾连书相识？”
黄煜飞颔首，道：“我与他是幼时的玩伴。他为人耿直，善良。才能很高，弱冠之年，高中状元。真性情，但脾气倔，常得罪人。”
“那他又是如何与谢家扯上关系？”邹随问道。
“谢碧七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常身着男装，流连于市井街巷。坊间，栾连书的赫赫有名。大概那时，谢碧七就存了思慕之情。两人相识之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而此后，谢碧七更是与谢家闹僵才嫁与栾连书的。”
黄煜飞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的出事，我虽早有预料，但依旧吃惊不已。谢家也许会弃了他，因此，子悠，看着赤州百姓面上，能保则保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垂柳点点栖昏鸦（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