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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钉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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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是辽东本地生人,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鞑子,混血而生,比起中原女子,身量高、骨架大、又兼力大无穷,便是与寻常男子相比,都要更加魁梧壮勇一些。
眼下她身高腿长,两步大跨,就追赶到了黄婆子身前,一手揪住老婆子的前襟,另一手抡圆了,啪一巴掌,重重扇过去了一个耳光。
她知道小姐要立威震慑,这一巴掌使了有七分力,直扇得那婆子身躯半飞起来,正翻滚到谢婉芫脚下,谢婉芫惊吓看去,那婆子连个惨叫都没叫出来,半边脸瞬间红肿成了猪头一般,一张嘴,几颗牙混着血水,汩汩流出,人已经晕死过去了。
“谁敢乱动乱叫,一律当场打死!”霜花怒目圆瞪,鼓足了劲头,恶狠狠吼道,声音如同炸雷,惊吓得挽翠院众人瑟瑟发抖,有胆小的腿软如面条,已经不自觉软倒在地。
谢婉玉微微直起腰背,自上而下,俯视着翠生,淡淡问:“翠生,你可知罪吗?”
翠生挣扎着,勉强抬起头,斜眼望过来:“三小姐,奴婢、奴婢犯了什么罪?”
谢婉玉嘴角勾起一弯冷笑,不耐烦与她辩说,垂下眼眸,轻轻道:“知冬,你来说。”
知冬年纪小,个子矮,天生娃娃脸,嘴又甜,脸上一双酒窝,平时不笑也似笑,生得一副天生讨喜的模样,人缘最好。
此刻,却板着一张圆圆小脸,高声答道:“遵命!”
她大踏步往前走了两步,身躯矮小,却隐隐带着气势,向着翠生、也实际向着挽翠院众人,高声一句句问。
“翠生,奉三小姐的命,我来问你:昨日在诚意伯府吃宴席,你有没有在后院跟伯府的丫鬟嚼舌根?你有没有背后说过主子的坏话?你有没有说过有损咱们侯府声誉的胡话?”
翠生浑身一抖,泪水哗哗而下,却嘴硬:“没有啊!奴婢没有啊!不信,不信您问六小姐!六小姐,您给奴婢作证啊……”
谢婉芫惨白着脸,急忙道:“三姐姐,她真没有!昨日她一直在我身边!我作证!”
谢婉玉冷冷斜睨了她一眼,一脸的嫌弃。
“六妹妹,我姓谢,你也姓谢,我是这延安候府的小姐,你也是!这样的丫头,在内挑拨着主子姐妹不和,在外胡言乱语败坏家宅清誉,你却还要护着她,莫非你不想姓谢了?你不想做侯府小姐了?”她声音清脆婉转如同莺啼,但是言语锋利犹如刀锋。
谢婉芫经不住,脸色白了又红,眼泪扑簌簌落下,清秀的小脸上全是泪痕。
“三姐姐教训我,我不敢反驳。可是,三姐姐说翠生跟外府人说了胡话,也要有证据不是?姐姐怕不是听了谁人的挑拨谣言……”她哭得哀哀凄凄,不能自已。
“证据?”
谢婉玉嗤地一笑,拿帕子掩住嘴角,眼波流转,霎那娇艳无限。
“我还需要证据?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收起笑容,冷冷环视一圈,目光像冰碴子一样,黝黑阴冷,众人都不禁低下了头。
“冤枉!奴婢冤枉!”翠生知道自己今天有死无生,已经算丢了半条命了,目下只有嘴硬,希望能撑到府里有人赶来救她。
谢婉玉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轻轻道:“掌嘴!”
松针松开一只手,将翠生两只胳膊都箍住,往起一提,翠生上半身就挺了起来,松叶随即转身,站在前面,左右开弓,抡圆了两只胳膊,啪啪,一边一下,不停歇地往翠生脸上扇去。
“啊!啊!”翠生不停惨叫,凄厉尖锐,眼见着双颊很快红肿起来。
谢婉芫顾不上害怕,往前几步,哭着哀求道:“三姐姐,三姐姐,你饶了她吧!她毕竟是我院子里的丫头……她得罪了你,你容我罚她好不好?”
谢婉玉目光如刺,冷冰冰道:“这贱婢,在府外胡吣还不算完,还特意跑到大夫人眼前儿弄嘴,害得她昨晚无法安眠。请问六妹妹,这是她自己个儿的主意,还是背后有谁教她的?”
谢婉芫浑身一抖,再不敢说话,身子一软,已经半瘫在身旁婆子的怀里。
说话间,松叶已经左右开弓,打了二三十个耳光了,眼见翠生有进气没出气。
“停。”谢婉玉轻轻喊了停,松叶停住了手。
谢婉玉仔细看了看翠生已经一塌糊涂的脸,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硬气的。换钉板吧。”
谢婉玉身边,走出最后一个青衣武婢雪花。
这丫头身材矮小精悍,皮肤黝黑,神情木讷,除了一双眼睛精亮,面无表情,几如木刻石雕。
她缓缓走向翠生,手从背后慢慢抽出一条巴掌宽的木板。
这板子不过两尺长,一端做成了把手,缠着麻绳,牢牢握在手里。
另一端,钉着横三竖六、十八颗寸许长的铁钉,每一颗钉子尖都透过木板,透出大半。
雪花走到翠生身前,慢慢、慢慢高举起了手里的钉板。
阳光下,那十八颗钉子尖儿泛着黑气的寒光,板头污黑,仿佛是没清理干净的血渍。
掌嘴,最多也不过就是毁容,这东西打在脸上,轻则毁容,重则丧命。
“啊……”看到那钉板,谢婉芫发出半声尖叫,又紧紧咬住牙齿,生怕谢婉玉迁怒于她。
翠生仰头,看着那钉板高悬头顶,突兀感到一股腾腾杀气。
翠生勉强转了眼珠,忽然对上了雪花的双眼。
雪花依然面如塑像般没有表情,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怕人,带着一种即将见血的兴奋和刺激
翠生骇到牙齿咯咯作响,那是正常人看到杀神的恐惧。
“饶命……饶命……”她抖做一团,牙齿碰着牙齿,“错了……我错了……我认罪……饶命……哇……”她忽然嚎啕大哭,嚎叫着:“饶命啊!”
雪花不听翠生叫喊什么,她只听谢婉玉的声音。手上动作不停,举到高处,正欲使力落下,听见谢婉玉低声说了一句:“行了。”雪花停住手,似乎惋惜地扫了一眼翠生,退后了几步。
谢婉玉满意地探身,看了看吓傻了的翠生,再看看吓得腿软哆嗦面如土色的挽翠院下人们,谢婉玉轻轻道:“都跪下。”
挽翠院众人愣怔,不免都向软瘫的谢婉芫望去。
“都跪下!”霜花宛如怒目金刚,爆喝一声,有胆小的直接跪倒,其他人也慌忙跟着跪下,挽翠院门前跪倒一片。
扶着谢婉芫的婆子也跟着跪下,连带着软倒的谢婉芫也跟着半跪瘫倒于地。
谢婉玉面沉如水,微微抬起下颌,半垂着眼眸笼罩住众人,一字一句,缓慢肃声道:“今日的事,府内府外,若是让我听到一句置喙,统统打死!听见了吗?”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浓浓杀意,挽翠院跪倒的众人,心中都是大为惊惧,陆续有人颤声小声应答:“奴婢听见了……”
谢婉玉轻轻长出了口气,转身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轻挥了挥手:“把翠生拉到二门外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出去!”
“不要!不要啊!三小姐!奴婢已经知罪了,奴婢再不敢了!”翠生一听要发卖她,状如疯虎,挣扎匍匐着往前。
谢婉玉一手拄着下颌,微微一笑,轻轻道:“你再乱叫一声,你信不信我让人划破你的脸,再发卖你出去?”
翠生一下咬住了牙,再不敢哭出半声,
松针松叶拖着她,直把人拉下去了。
直到此刻,谢婉芫嘤咛一声,终于彻底晕过去了。
谢婉玉望了望晕倒的谢婉芫,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说起来,她这个六妹妹,就这个功夫好,说晕就能晕,随时随地想晕便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