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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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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在岚河仅仅一日,李念紧急返程。
她们坐早上第一班火车回微河,一路上,袁欣然都不忘损她,“看看你看看你,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谁来的时候兴致勃勃跟我说要留一个星期的……”诸如此类。
李念坐在颠簸的火车上,自动屏蔽了袁欣然叨念的所有话。
秋末的季节,铁轨两边全是枯叶,却有着浓浓的情调气氛。
一句“除了李念谁也不要”重筑了她心里所有碎裂的希望。
若这句话是真的,她此生再无他求
和萧晓的通话结束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要给他打电话,有些话,她迫切地想听他亲口说出来,但号码摁下,她却没有打出去,而是决定马上回微河。
半个小时的路程,这一次,如一光年般漫长,每一分钟,李念都如坐针毡,巴不得下一秒广播里就说“已经到站”。
萧晓开着顾亦辰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亲自来火车站接她们,显然是刚准备去上班,一身小西服正装站在车边,见到她们,笑着扬了扬手。
休假中的李念不似上班时那样扎着头发,卷发凌乱却别有风味地披散着,穿着薄薄的灰色针织外套,一对红色英伦格子高跟鞋,显得极有气质,她一路小跑到萧晓面前,说:“他呢?”
萧晓一边给她拉开车门一边一脸鄙夷地说:“在家呢,昨晚喝多了今早耍脾气不上班。”
她点点头,钻进车里,完全对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袁欣然不管不顾。
袁欣然很生气,后悔自己怎么交了个这么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朋友,想这个的时候她显然忘了自己是个十足十的帅哥控。
还是萧晓看到她,礼貌地笑笑招呼她上了后座。
“他到底怎么不好了?”李念见萧晓上了车打了火,又开始刨根究底地问。
萧晓很无奈很无语,“顾亦辰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他有时候就是自尊心强得你理解不了,你说两情相悦就在一起嘛,他非得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因素然后整得自己现在这么痛苦,我真的理解不了,真的真的。”
说到最后她还摆了摆手加强“真的真的”的效果。
一番话说得李念也郁闷,她突然不知道是萧晓太洒脱太敢爱敢恨还是自己和顾亦辰顾虑得太多。
他们总觉得现实因素太多,不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他们在一起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俗话说得好,旁观者清,也许萧晓才是将他们的感情看得最透彻的人。
车在公园边的一栋高级住宅楼门前停下,现代化的设计带出时尚的贵气。
袁欣然下了车,没有跟着她们,自己在路边一脸不爽地打车回酒吧,萧晓带着李念上楼,一开门鞋都没脱就开始叫:“顾亦辰!姓顾的!表哥大人……”换着各种称呼在房子里高喊,边走才边把鞋子脱掉。
房子是复式的,大概两百坪的样子,却不空旷,被各种艺术品和家私装饰得充实。
客厅有大扇的弧形落地窗,窗帘是漂亮的浅蓝色,整齐地束在窗户两边,阳光透过玻璃投进屋里,浅褐色的木地板上铺了米色的羊毛地毯,在光线下温馨至极。
李念打量了一番,然后不知所措地站在玄关,看着萧晓动作娴熟地在厨房里绕一圈带出了罐可乐,边继续用各种不同的名字叫着顾亦辰,边“蹬蹬蹬”地沿着楼梯上楼,一脚踹开了一扇红木门,冲进去之后说的话李念就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惊悚。
这对兄妹天天都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啊……
“萧晓你再闹我把你送回我妈那了啊!”不知萧晓是对他做了什么,顾亦辰在房间里吼起来。
李念看着萧晓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手拼命拽了起来,最后,另一个身影跟着弹了出来。
从未如此尴尬,李念在他出现的瞬间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把自己藏在玄关的死角里。
萧晓又“蹬蹬蹬”地下楼,从地板上捡起自己胡乱脱掉的鞋子回到玄关,说:“那我先走了啊,你们好好聊,他人就比较……那样,”萧晓把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两圈,看到李念笑了笑,又说:“他钻牛角尖你别和他钻就行了,我走了啊,拜。”
萧晓走了,似乎没有那么尴尬了。
李念定了定神,从玄关走出,看着他靠在二层的玻璃栅栏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有看她,却先行淡淡开口道:“虽然不知道萧晓说了什么把你骗回来了,但这不是我的意思。”
李念见他还是那个傲气凌人的模样,心里了然他一切都好,舒了一口气,问:“怎么没去上班?”
“不想去。”他甩出三个字,丝毫不觉得这个理由有什么不对。
“总经理就可以随便不去上班吗?”她哭笑不得。
“没有随便,因为不舒服才不想去的。”他非常有理,表情堂堂。
李念沉默了三十秒,又说:“昨晚喝酒喝的吧,给你煮个醒酒汤?”说着就去厨房开了冰箱找材料。
他从楼上下来,清爽的T恤衫和牛仔裤,稍微有了大学时她记忆里的模样,他靠在厨房的门边问她:“你要以什么身份给我煮这个汤?”
“什么身份不能给你煮汤啊。”李念瞥他一眼,照着萧晓的话没有钻牛角尖,把食材一一从冰箱里取出后,又把所有的柜子都开了一遍找出一个小的汤锅,见他没有说话,扬了扬手说:“别站在这里碍事了,公司里那么多事你不去上班好歹在家看看文件吧,我一会儿就能好。”
他是第一次被她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进了客厅边的书房照她说的做。
李念望着他去取文件的背影,浅浅地笑了。
他坐在电视机前把文件摊得满茶几都是,她端着锅和碗出来时,他正无比专注地坐在地板上戴着眼镜咬着笔看一个财务报告。
李念没好意思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在他旁边半臂距离处坐下,小心翼翼地把硕大的玻璃茶几收拾出一个角来,把锅碗摆上,刚举起汤勺要给他盛汤,身侧文件忽地一阵窸窣。
天地似乎变了颜色,她被猛地带进一个怀抱,腰被紧紧地揽住,挣脱不得,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他就已然对着她的唇霍然吻了下去。
他似乎要吞掉她的一切那般用力,到最后却又柔和了下来。
没人知道这个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松开她时她手里还拿着汤勺和碗,世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急促的心跳让她简直要昏厥过去。
“汤。”
一个字。
之前是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给他煮汤,现在是他装作什么都没干过一般问她要汤。
她顺着这个台阶下了,给他盛了汤递过去就站了起来。
“去哪儿?”
他抓住她的手腕,重新扯她坐下,她看着他,语气异常认真坚定说:“顾亦辰,游戏是没有延长期的。”
他没有说话,一口一口喝着汤。
“你若想继续,我们就需要新的身份,”说着她重新站起来,而这回他没有抓住她,她径直走到玄关回首:“我等你,到我的休假结束。”
没人能了解,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拿出了多大的勇气才不让自己重新陷入被动。
袁欣然在鹭鸟酒吧里气汹汹地跟帅哥酒保们发脾气,她被李念气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本来她就对李念无视简单选择了顾亦辰而感到不满,现在李念又因为顾亦辰放弃了她们美好的假期,想想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夜刚刚黑下来,李念推开了鹭鸟的大门,DJ才刚刚就位,音乐还没有播起来,酒吧里还是一片寂静,她在吧台边找到正在算账的袁欣然,说:“给我来杯酒吧。”
袁欣然白她一眼不理她。
李念赔着笑,说:“生气啦?”
袁欣然又白她一眼,把账本一摔,说:“我生什么气。不过,你怎么样了?把我遗忘得一干二净地去找那个姓顾的,怎么样了?”
李念笑了笑,跃身坐上了高脚凳,说:“没,给他煮了个醒酒汤我就走了。”
袁欣然又拿起账本对着她脑袋就拍了下去,无奈到了极点:“我说我说,李念小姐,你是当你自己是贤妻良母还是保姆啊?把美好的海边休假报销了好歹要得到点什么才能走吧。”
想起那个吻,是带着从前没有的感情的,她笑了,说:“其实的确得到了点什么的。”
“什么?”
“不告诉你。”
她故作神秘,袁欣然“切”了一声,嘟囔一句“好像我多稀罕似的”,又问:“所以呢,现在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个要等到我的休假结束才能知道。”她笑笑带过了这个话题,“所以你如果还想去岚河的话我们可以再去一次。”
说起这个,袁欣然熄灭的怒火又冒出了小火星,摆摆手说:“算了啊!到时候你再接一个电话又得回来,这一次又一次的,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
夜深,萧晓加班后回家,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生怕打扰了一对情侣。
但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突然看到顾亦辰孤独地坐在桌边戴着眼镜翻看文件,一脚踹开门,问:“顾亦辰,李念呢?”
“回去了。”
他还埋头在文件中。
萧晓一瞬间肩膀脱落,简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最后满目干着急地说:“亲爱的哥哥哎,你就这么放她回去了?”
“不然我还能把她扣在这里?”
顾亦辰抬了抬头,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所以你们现在是有没有什么进展嘛?我那么大老远地把她从岚河漂亮的大海边拉回来我容易吗我。”萧晓口才很好,即便是很长很长的句子说得也又快又流利。
顾亦辰摘掉眼镜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说:“能有什么进展,是你自愿把她拉回来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到有人过河拆桥,萧晓激动地拍起了桌子,“喂喂喂顾亦辰,你不要太过分啊,是谁前天晚上忧郁得跟男版林黛玉似的;是谁拽着我袖子说‘晓,我该怎么办’的,你做人要厚道一点!李念那样的又漂亮又有能力又贤妻良母的类型是这个地球上的稀有物种,她能喜欢上你这个从头到脚没有一个优点的大笨蛋你就该去庙里烧柱香给佛祖磕三个头了,现在还犹豫什么啊犹豫!?”
萧晓多年和客户战斗出来的口才让顾亦辰只能选择沉默。
“顾亦辰,最好李念就移情别恋,我看简单和她配多了,我改天给他们俩说媒去,你就自个儿忧郁吧啊!”萧晓比当事人还着急,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但,很管用。
“萧晓,你少把别人拉进来瞎掺和。”顾亦辰本不想说什么的,但却被她最后一段话弄激动了。
萧晓二话没说把手机递过去,光标停在了李念的名字上,只要一摁通话键电话就打出去了,她说:“不想我把别人扯进来掺和你就现在给她打电话,告白什么的随你便。”
这是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顾亦辰脾气也上来了,说:“我们两个的事你在这说什么,闲得慌么?”
说完就绕过书桌回房。
萧晓站在原地,又气又急,就像看八点档肥皂剧时为里面的男女主角着急,却又只能在电视外握着拳头敲桌子一样,她把举着的手机收回,想了想,给简单打了一条短信。
李念接到简单的电话后急急忙忙地到了鹭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的休假也只剩最后三天了。
袁欣然不见人影,她在他身边坐下,问:“怎么了?这么急地叫我出来?”
简单清了清嗓子,目光沉着,一杯马丁尼放在面前,他却一口也没有动,停顿半响,才回答:“我们去跳舞吗?”
李念吓了一吓地一抖,“哎?”
她今天只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长袖T恤,外面披了早前那件灰色针织外套,一副贤良的模样,说:“我穿成这样去跳舞?”
“怕丢脸?”简单看着她笑了,“让DJ换首曲子就好了。”
说完,他一路小跑地走到DJ台旁边,和穿着嘻哈装的DJ耳语了几句,曲子就猛地换成了一首日文的抒情曲,她听不懂歌词,却能感受到那种安静和凄凄艾艾。
简单拉着她的手进了舞池,虽然突然换曲让舞池里狂舞的人们一时无法习惯,但没放一会儿大家也都沉浸在了这情调的气氛中。李念轻轻晃着身子,因为曲子并不狂野,音响也不是那么震耳欲聋,她用平常的音量就说:“你着急地叫我来就是要找我跳舞?”
“不是。”简单否认。
“那你什么事你就说啊?还非要先跳舞吗?”李念在拥挤的舞池里觉得不是那么舒服。
“到点了我会说的。”简单神秘兮兮地跟着拍子轻轻律动。
李念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她看着简单的目光一直望向门的方向,最后没忍住拍了拍他,问:“你在等什么人吗?”
这句话话音未落,简单就猛地回过头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斯文的脸上那抹笑意在灯光下显得鬼魅,似乎藏了什么阴谋那般。
曲子到了高潮,女歌手拉了一个高高的长音,简单笑着凑近了李念的脸,“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最后的尾音隐藏在他的亲吻里。
李念第一反应不是闭上眼睛,而是把眼睛睁大了,惊愕撞击着大脑,她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
不远处,萧晓一脸胜利地微笑看着身边怒气冲天的顾亦辰。
他看着舞池的方向即便是使劲掩饰还是掩不住那从心底冲上头的火冒三丈,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差没拍手叫好的这场戏的总导演萧晓,咬牙切齿地说:“你回家给我收拾东西,回去跟我妈住去!”
萧晓一耸肩,完全无所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昨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电灯泡是不厚道的。”
顾亦辰从出生以来就没遇到过这么荒谬的事,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毫不留情地这样暗算自己,万一,只是万一,他们因为这个吻而变得毫无可能的话,她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没再多想,他听见舞池换回了激烈的曲子,大步地越过人群扣住傻傻地站在舞池中央摸不着头脑的李念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出了鹭鸟。
萧晓站在舞池边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拍拍胸口笑不可抑,她觉得自己做了史上最正确最勇敢的一件事,但,她稍稍一转眼,就看见重新回到吧台边的简单举杯一口气干掉了整杯马丁尼。
这个夜晚,有人欢喜,有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