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高跟鞋》浣花纸

12、第十二章

　　被扯进车里的时候，李念还处在恍惚的状态。
　　短短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不知道怎么跟顾亦辰解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简单。
　　他很生气，“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李念微微一颤，先开了口试图打破这个气氛：“呃……那个其实不是那么回事的，其实也就是……”语无伦次。
　　“我知道。”他启动车子，却在踩下油门前改变了主意。
　　他缓缓转脸面对她，清了清嗓子，眼睛却望着车顶棚说：“恩……就是那个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把关系确定下来比较好，你看今天发生这种事，明天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别的事，而且我没有女朋友你也没有男朋友，我们又挺合得来的，那个吧，所以……”他比她更语无伦次。
　　李念眯着眼睛费劲地听他说了这么一番话，最后捂着嘴笑了，“顾亦辰，你是第一次和人表白？”
　　停车场里的气氛并不那么浪漫，灯光也是惨白的。
　　但此时此刻，她心口滚烫。
　　他看着她，脸微微红了，轻咳两声，不知所措地继续着他自己的话题，“所以说，我们……”
　　话没说完，李念就把身子越到驾驶座，抱住了他。
　　柔和的温度和那熟悉的味道。
　　这个拥抱大于一切言语。

　　李念都不知道一整晚是怎么过的。
　　猛地一个起身，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透进明亮的阳光。
　　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九点了，从地板上抓起自己的长T恤套上就抬手狠狠地对着顾亦辰拍了下去，“顾总，顾亦辰，起床了，你都迟到了！”
　　虽然只是初秋，房间里已经开了暖气，温度正好，李念看着他挨了自己那么重重的一下还在装睡，无语了半分钟，抓起枕头砸他的脑袋，“顾总经理！迟到了！……啊！”
　　她话刚说完，他就一手把她重新撂倒在床上，依旧闭着眼，说：“一块儿睡吧。”
　　这真是……
　　李念像不倒翁一样一被压倒就又弹了起来，坐着沉默了半分钟，直接下床走到他的那边使劲摇他，“起来了啊！……总经理怎么可以连续这么多天不去上班啊？你这是罢工啊罢工！要被扣工资的！”
　　顾亦辰这才朦胧地坐了起来，头发乱得和鸟巢一样，李念一下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他闭着眼睛也准确地将她捞进了怀里。
　　她还是笑着，拉开他的手，用手腕上的皮筋把卷发扎了起来，“快点起来，我去给你烤面包。”
　　“我想吃面条。”有些人一起床就像小孩子似的。
　　“早上吃什么面条啊！”
　　“早上为什么不可以吃面条？”
　　“想吃面条你倒是早点起来啊！”
　　“你不是也才刚起来！”
　　“……我是在休假好不好！”
　　“……”
　　一句“休假”让顾亦辰没了话，一头栽回枕头上，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李念笑靥如花，两手一伸拉开了窗帘，阳光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似乎微河的阳光从来没有这么明媚过。
　　“你知道庄雯辞职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
　　顾亦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件事，把被子一掀问正往卧室外走的李念。
　　李念停住了脚步，转身挨着墙回问：“什么？”
　　“她给你升职了。”顾亦辰唇角微扬，日光璀璨地映在他的脸上，虽然李念一直自认不是袁欣然那种帅哥控，但此时此刻她还是不得不承认，顾亦辰他帅得无可救药。
　　庄雯的事还是让李念伤感不已，职场这个名号下，她有太多做不了的事，有太多表现不了的情绪，而当她下定决心放弃过盛的野心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她任性了一把，成就了她的梦想。
　　李念用蓝牙耳机边给庄雯打电话边给他烤面包。
　　电话在很多很多声等待音之后才打通。
　　“喂，李念？”
　　庄雯似乎有点诧异，声音却是高兴的。
　　“恩，”李念把面包从烤面包机里取出来放到碟子里，说：“我从顾总那里听说了，升职的事，想了想还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这种事谢什么，我现在在海南岛呢，长途话费贵，等我回了微河我们再约吧。”
　　庄雯的声音从未如此明亮清澈过，李念心里感慨万分，走神的一刹差点让面包烤糊。
　　匆匆地挂了电话，顾亦辰已经端正地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他换了工整的西装，本是特别让人有距离感的装扮，李念却还是觉得很靠近。
　　那是心与心的距离，与着装无关。

　　萧晓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离开了这个房子，顾亦辰变啃着面包边给她去了电话。
　　刚接通，他就摁了扩音，李念听到萧晓的声音，“喂！！”
　　他早已对这种疯狂的打招呼习以为常，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我妈家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打招呼？”萧晓十分诧异，“我可是在你们两个共度良宵的时候回的姨妈家，你想让我闯进你们热火朝天的卧室给你们打招呼？”
　　李念华丽地被呛到了，顾亦辰似乎不少被萧晓开这种玩笑，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回了句：“我开的扩音，你嫂子都不好意思了。”
　　他说“你嫂子”的时候自然温和得过了头，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动不了。
　　还是萧晓欢快地叫“嫂子~”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和她打了招呼。
　　“我就知道你们早上起不来，所以已经帮顾总经理请过假了，好不容易嫂子你休假，你们就好好去玩好了，我的抽屉里还留着两张电影票兑换券，你们要用就用吧！”
　　萧晓……你是红娘转世吗？李念无语地啃了一口面包。
　　“去吗？”
　　顾亦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喝着牛奶问她。
　　“去哪儿？”她装听不懂。
　　“看电影。”他回答。
　　“我们以前不是去过看电影了嘛。”
　　李念本来想趁他去上班，能有半天的自由时间可以去和袁欣然汇报一下自己和顾帅哥的情况的，顺便调整自身，进入一个完全的恋爱状态。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萧晓这个媒人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顾亦辰静了几秒钟，“上回那个电影不是没看完么。”
　　李念想起那个没看完的理由，“哧”地笑了出来，“那不是因为你害怕才没看完的。”
　　“才不是。”他坚决否认。
　　“那我们今天再去看吧，我前几天刚看报纸说有个新恐怖片上映了。”
　　她心里偷笑地激着他。
　　他坐在桌子的那端，看着她抱着腿坐着，极自然美好的模样，默默垂下了头。
　　“……不要。”
　　李念笑得几乎岔了气。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电影院，李念一路玩上瘾了般地推荐他看恐怖片，还用手机上网翻出剧情，流利地给他念着。
　　他最后忍无可忍，在一个红灯亮起，刹车踩下的一霎那揽过她的脖子，吻住了她。
　　流利的读剧情的声音停止，只剩下车里柔美的钢琴曲在流转芳华。
　　她不再逗他，一路上安静得像是不存在，还特别乖地听他的话选了一个美国的动作片看。
　　他看她这么逆来顺受，又郁闷了，边给一桶爆米花付着钱边问她：“你干嘛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她问。
　　“好像我欠你五百万一样。”他答。
　　“哪有。”她撇开脑袋。
　　顾亦辰默然，幽幽地问她：“你就那么想看恐怖片？”
　　她抬眸看他，非常认真地点点头：“恩。”
　　“那我们现在把票换掉？”他问。
　　她这才笑了，暖洋洋的挽住了他的胳膊，说：“不了，你不是害怕嘛……”
　　……
　　顾亦辰无话可说。
　　但李念还是不得不说，情侣一起看动作片真的是尤其没有气氛，老夫老妻老情侣也就算了，人家什么类别的电影都看过了，也不差这一个动作片。
　　可他们是昨天才刚刚交往的新情侣，第一个电影就看机器人和人类的战斗。
　　这真是，无可奈何。
　　李念瞥了身边看得津津有味的顾亦辰，一瞬间居然有把整个爆米花桶扣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这个不懂浪漫的男人。

　　看完电影又在电影院旁的意大利餐厅里吃了饭，她这回吃得极少极优雅。
　　“你不饿？”顾亦辰问她。
　　李念摇头，“饿啊，不是在吃呢嘛。”
　　“你上回吃意大利面可没这么好看。”
　　李念白他一眼，“上回不是心情不好么，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是用购物发泄，二就是用吃发泄，不知道吗？我哪来那么多钱去发泄，只能拼命吃。”
　　顾亦辰也想起了那天的事，便问：“你那天到底干嘛去了？”
　　如今有了资格，他问出来的时候觉得特别舒畅。
　　她搁下了刀叉，认真地看着他，“都告诉你不是什么好事了，你就非要今天问吗？”
　　非要今天在今天这个幸福快乐的日子问？
　　他也稍微恼火了，好不容易有了能互相挖隐私的关系，她还是不愿意告诉他。
　　“你能告诉简单你就不能告诉我？”
　　“我什么时候告诉简单了？”
　　这个时候提起简单简直就是给导火线点了火，顾亦辰在提完这个名字之后火了，李念也激动了。
　　“我看见了，他送你回来的。”
　　“那个……”她一时语塞，这个事实在是说来话长，便反问：“你只打算跟我在一起一两天吗？”
　　他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飞快换了方向的话题，等回过神来，很快地表明态度，“当然不是。”
　　李念满意地一点头，“所以说你急什么，总有一天你都会知道的。”
　　他被她的话绕了进去，想了想觉得也对，便又埋头吃饭。
　　风水是轮流转的。
　　一物是克一物的。
　　顾亦辰，现在是李念的时代了。

　　他们的同居生活没过几天就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一样自然。
　　他的鞋柜被她的红色高跟鞋占去了一半，他的衣柜被她各种衣物占掉了一大半，他的书桌也成了她的领地。
　　她还在休假，独自在家时上网买了很多布料和服装设计用品。
　　每天趁他不在家就缝缝补补地给他做衣服。
　　她做习惯了设计，亲自动手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且专业是女装，做起男装来颇为生疏，甚至找了不少曾经在派对上认识的做男装的设计师求教。
　　她自己习惯了做家务，就把他的钟点工给辞退了，跟他扬言说以后钟点工的工资就付给她。
　　他还真就给了她，一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摸到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脚把他踹醒了问：“这是什么这是？”
　　他朦胧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戒指啊。”
　　见过在酒杯里扔戒指的，在雪糕里藏戒指的，在玫瑰花里放戒指的。
　　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趁人睡着的时候给人戴上的。
　　李念看着干净的白金戒指，重新缩回了被子里往他怀里挤。
　　靠着这份温暖，她可以放弃所有地过一生。

　　她休假的最后一日，恰好是他的生日，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神在眷顾她。
　　她在他们第一次亲吻的那个私房菜馆定了位，亲手做好的礼服被包装好放在一个漂亮的天蓝色礼盒里。
　　菜馆的包间壁纸是温暖的深红色，烛色的灯光打下来，让人幸福。
　　他因为临时的状况加班了半个小时，到包间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等得快睡着了，但见他进来，目光猛地一亮，边拍手边说：“生日快乐！”
　　顾亦辰吓到了地顿了顿，才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李念嗔他一眼，把天蓝色的礼盒递给他，说：“我要是连你生日也记不住我还算是你女朋友吗？”
　　他笑着接过礼盒，说：“我可不记得你生日。”
　　李念知道他是开玩笑，便装作凶狠地回了一句：“你想吵架吗？”
　　他边打开礼盒边说：“不想。”
　　那是一件做工精良的黑色西装，并不是很独特的设计，很传统的构造，被熨得平整，她在袖口里用金色的丝线认真地绣了“LN”的字母。
　　他喜欢到了顶点，不是能用言语和表情表达的心情。
　　人太幸福的话，是会变懵的。
　　而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谢谢。”
　　他郑重地说，看着她水润的眼睛，又说：“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她笑，如同春暖花开。

　　设计部的副部长升了部长，一名资深设计师升了副部长。
　　李念也升了职，有了“资深”的名号待遇也大不如前，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和一名设计师助理。
　　那名助理是服装设计大专毕业的女孩，前些日子刚被人事部招进来，她本是应聘部长助理的，但因为学历不足，人也不是那么自信大方，恰巧李念也升了职，空了一个设计师助理的位子出来，便让她有了机会。
　　李念因为庄雯洗清了一切嫌疑，在秋季订货会上的设计又大受好评，大势奔着她而来。从前对她颇有说辞的同事们，也都若有若无地要与她和解。她也不想闹太僵，给了她们台阶下，大家便和好如初。
　　TW接到了一个业内展示会的邀请，展示会主办方给了他们大约五十平米左右的展示场地，上头便下了命令要拿出优秀的设计在众多公司里脱颖而出。
　　压力沉重地掉到了李念这批资深设计师的头上。
　　原本以后订货会结束可以稍微轻松点的梦被捅破，她每天坐在书桌前一张一张设计图地画，又一张一张地揉成一团扔掉。
　　彻底地把顾亦辰抛在脑后。

　　当第三天李念在书房里一句话不说忙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顾亦辰受不了了。
　　“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他站在书桌的对面问她。
　　“啊？”她头也没抬。
　　“你爱上设计图了？”他不满。
　　李念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什么东西的醋都吃啊，我这不是在工作嘛工作！庄雯好不容易让我升职我总不能辜负她临走对我的寄托和希望吧。”
　　说着她又一叹气把手中刚画好的一张设计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愤恨地嘟囔一句：“顾亦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每天都那么闲，我为什么每天都忙成这个样子……”
　　他一笑，绕到她身后抱住她，把脑袋垫在她肩上，看着她拿着铅笔在白纸上熟练地几笔勾勒出来一个人，然后往人的肢体上描出刚想到的设计。
　　“我妈让我们周末回去吃饭。”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上，她轻轻一颤，放下了铅笔堂皇了起来，“恩？”
　　他不急不忙地重复，“我妈让我们周末回去吃晚饭。”
　　这句话亲昵得几乎要把她化掉，窗外夜色朦胧，他抱着她轻轻晃着。
　　她心里的堂皇失措在这安静暧昧的气氛下平静下来。
　　“恩，好。”
　　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