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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是镇长!我能活过几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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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载空调吹出的冷风带着档案室的霉味,后座那截甘蔗渣在胃里隐隐发烫。颠簸中,我沉入混沌的梦境-直到刺眼的阳光将我灼醒。映入眼帘的不是猪蹄,而是修剪整齐的指甲,袖口缀着金线绣的“仕”字徽标。
落地窗映出陌生的中年男人:挺括的西装领口别着甘蔗形状的纯金领针,袖口下是毫无动物特征的人类手腕。
“镇长,新牌匾揭幕仪式马上开始了。”秘书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踉跄扑到窗边,“仕途镇”三个镀金大字在烈日下流淌着粘稠的光。镇办公楼前广场上,水晶甘蔗在玻璃罩里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狂喜如电流窜过脊椎。我抓起镀金甘蔗刀,“该死的,它竟真在镇长抽屉里”,冲向中庭的水晶甘蔗牢笼。警卫的鳄鱼尾巴扫来时,我生平第一次吼出人声:“这是犯罪!”
铁锤砸碎人造水晶的脆响中,小嘎的蔗叶在风中簌发抖。“长!”我把镇长印章按进她根部的泥土,“往地脉深处长,往所有需要甜的地方长!”
我冲进会议室,用镇长身份签发的第一份文件是《关于停止甘蔗景观化及恢复自然生长的紧急通知》。笔尖戳破三张纸,像在捅一层层无形的脓包。科室的门被我挨个踹开,那些水蛭领带夹的人形生物们缩在真皮座椅里,眼神像冷藏库的冻鱼。
“王阿婆的危房改造,批!” “残疾家庭就业帮扶计划,过!” “把‘慰问演出专项资金’转成‘特困儿童营养午餐’,立刻执行!”签批笔在红头文件上犁出深沟,我感受着权力在血管里奔涌的灼热。
接下来三天,我像台过载的正义机器。推开MZ科大门时,正在给低保名单注水的狐狸科员吓得尾巴炸毛;规划图上那条要铲平孤儿院“休闲美食街”,被我盖上了作废的猩红大印;当包工头把金条藏在果篮里送来时,我直接连篮子扔进廉政举报箱一金属撞击箱底的闷响竟让我想起护理时代丢弃的带血纱布。
但“仕途镇”的光正在熄灭。霓虹灯牌彻底瘫痪那晚,田野传来甘蔗倒伏的脆响。巡视车驶过荒芜的乡道,车窗上突然粘满枯黄的告状信:被裁撤项目的临时工全家断炊,叫停的拆迁工程让危房户无处可去,就连小嘎的根须都开始萎缩--那些她曾滋养的孤寡老人,正因“违规发放”的补贴被追缴而绝食。
“清官活不过三集啊。”食堂打菜的老黄牛给我多舀了勺苦瓜,他的牛眼里沉淀着三十年的镇长更迭史。我摸着光洁依旧的后颈,突然渴望长出哪怕一片猪鬃。
心脏的绞痛来得毫无预兆。倒地时我看见鳄鱼秘书从容地锁死办公室门,他皮鞋尖的水蛭领带夹正贪婪蠕动。喉咙涌上甘蔗汁的甜腥味,混着镇长早晨喝的特供矿泉水的气息--此刻尝出里面有毒漂白粉的味道。
“醒醒!口水流我报表上了!”李主任的鳄鱼尾巴抽在车窗。我猛地弹起,猪蹄还保持着握锤砸水晶的姿势。车载广播里甜美女声正播报:“...使途镇原镇长突发心肌梗塞离世,新任镇长今日携‘高效甘蔗栽培计划'就职..."
窗外掠过新竖起的广告牌:翡翠雕的甘蔗缠绕着电子锁链,标语是“标准化甜蜜产业链示范基地”。后视镜里,“仕途镇”界碑已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钛合金打造的“侍徒镇” 纪念碑。
胃里的甘蔗渣突然变成秤砣。我摇下车窗呕吐,那些被咀嚼过的纤维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个破碎的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