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我的甘蔗汁很甜 ...
-
"再摸鱼就把你做成叉烧!"李主任的鳄鱼尾巴拍打着我的绩效表,尾巴尖沾着的印泥在"优秀"栏摁出梅花状血印。“去看看六个镇的社工有没有认真做事,回来跟我汇报情况!”
我拿着李主任的导航地址前往第一个目的地“使途镇”。使途镇的阳光像融化的麦芽糖,把我的猪鬃晒得发烫。推开驻点办公室铁门时,腐木气息里混着某种清甜——然后我就看见窗台上那根斜插在矿泉水瓶里的甘蔗。
"欢迎仪式在隔壁会议室。"甘蔗表皮突然浮现出人脸纹路,断口处年轮般的眼睛眨了眨,"不过他们更想要甘蔗汁。"
我盯着甘蔗节上挂的工作证:社工01G小嘎。证件照里的马尾女孩正在褪色,就像她正在消失的人类特征。
"他们每周三来收割。"甘蔗在风里发出沙沙响动,"上个月我长到三米二,破了镇记录。"一节竹刀刻的"正"字从她根部蜿蜒而上,像条吞噬自己的蛇。
我突然想起暴雨夜背老人时闻到的血腥味:"所以他们用你做..."
"迎接检查的果盘、培训会的伴手礼、甚至镇食堂的免费甜品。"甘蔗裂开蔗皮露出芯,那里密密麻麻刻着求助电话,"作为交换,我能拿到低保户真实名单。"
黄昏的光线里,甘蔗汁从刀口渗出,在地上汇成小小的镜面。我看见倒影里自己还是粉皮猪的模样,而小嘎的汁液正渗进使途镇的地脉——那些糖分流向留守儿童的书包、独居老人的药盒、残疾家庭的被烈火焚烧的屋檐裂缝里。
"尝尝?"甘蔗突然折断一截递过来,"放心,我比土里的魔芋善良多了。"断面纹理分明,像被压扁的年轮记载着岁月。
我犹豫着含住蔗段,甘甜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留着马尾辫小麦肤色的女孩骑着小电驴在乡间的油菜花地里驰骋,被当成拖把使时,她却悄悄的记下门牌号,走访记录表上写满了娟秀的字体,在炎热的夏天去主动敲开一家家低保户的房门、还有逐渐长成甘蔗模样的她把自己的根须坚定的伸进那个“无法形式化表演”的“失语”家庭,她坚定的说“他们是必须的,他们是真正困难的”,她被“筛选作秀清单”的人形领导重重的拍了下去,“植物就是植物,你只该长在地下”。
"他们拍我拍的越狠,切得越狠,我越能触到地下的东西。"甘蔗的声音混着虫鸣
月光爬上甘蔗刀刻的"正"字时,那是牺牲和隐忍的符号。我终于问出那个问题:"值得吗?"
整根甘蔗突然发出风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蝙蝠。"你看那个。"她用叶片指着镇政府顶楼的霓虹灯牌,那上面闪烁着"为民服务模范镇"的红光,"至少我的糖分不会变成LED灯管,你还要尝尝吗?”。“不,我不想吃我的同事”,泪水浸湿了我的鬓毛。
第二天清晨,我目睹了收割仪式。镇干部的人形生物们拿着镀金甘蔗刀,他们的领带夹都做成水蛭形状。当小嘎的新芽被齐根斩断时,我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哭声——是那些终于拿到救助金的蚂蚁们在抽噎。
"这是最新的'政企合作成果'。"戴鳄鱼皮手套的主任切下甘蔗尖递给媒体,断口处立刻渗出胶水似的液体封住真相。闪光灯下,小嘎被装点成水晶甘蔗,叶鞘上系着"创新基层服务体"的丝绸。
我偷偷拱开会议室的暗门,发现小嘎的根须早已穿透地基,在镇史馆地砖下织成网。
我叼走一截甘蔗渣,它在我胃里持续散发甜味。车载广播正在播报:"...使途镇首创的甘蔗社工模式,实现了行政成本零支出..."后视镜里,镇口石碑上的"使途"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