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未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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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味渗入骨髓。
林听屿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数到第一千三百七十五条时，程愈推门而入。他手里拿着最新核磁共振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再乱动，这只手就废了。"程愈把片子插在灯箱上，腕骨影像里那道裂缝触目惊心。
林听屿用没打石膏的左手划开平板。屏幕上是陈某获奖的新闻直播，那人正捧着奖杯说"感谢所有质疑者"。
"止痛针。"林听屿说。
程愈没动："你昨天已经——"
"我说，止痛针。"林听屿眼神黑得吓人，"现在。"
针头扎进静脉的瞬间，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姜临夏浑身湿透地冲进来，相机带子断了一截。
"查到了！"她甩出一叠交通监控截图，"那辆黑车最后出现在即墨区，但..."她突然卡住，瞥了眼程愈。
林听屿直接拔了输液针："说。"
"车是空的。"姜临夏声音发颤，"后备箱有...有血迹。"
病房陷入死寂。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周小野抱着笔记本闯进来时，正撞见林听屿扯掉监护仪电极。"你疯了？"她扑上去按住他，"肋骨还没——"
"让开。"林听屿声音很轻，却让周小野瞬间松手。他抓起外套时，血从绷带里渗出来，在白床单上绽开一朵红梅。
姜临夏堵在门口："警方已经——"
"警方认定是自杀。"林听屿冷笑，"因为他们收了陈某的钱。"
程愈突然拽开抽屉，三支镇定剂排在铁盘里咔哒作响："躺回去，或者我帮你躺。"
对峙间，周小野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提示音。她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刷白："宋老师的云端...刚刚被登录过。"
四个人同时扑向电脑。定位地图上，一个红点在青岛老城区闪烁，随后迅速熄灭。
"是图书馆！"姜临夏抓起相机，"他常去的那家！"
林听屿已经冲出门外，病号服下摆滴着血。程愈咒骂着抓起医药箱追上去，走廊里回荡着护士的尖叫。
雨中的图书馆像座墓碑。
林听屿踹开电子阅览室的门时，管理员吓得打翻了咖啡。最后使用的那台电脑还亮着，屏保是宋迟声新书的封面——灯塔与鲸鱼。
"他用了访客账号。"周小野飞速敲击键盘，"所有记录都..."
电脑突然蓝屏，跳出一行字：【存储设备已弹出】
姜临夏弯腰检查主机："U盘被拔走了。"她的指尖在USB接口蹭到一点蓝色，"颜料？"
林听屿突然转身冲向古籍区。他在海洋生物分类架前急刹，抽出一本《鲸类迁徙图谱》。书页间夹着张便签，上面是宋迟声的字迹。
"是经纬度。"周小野打开地图软件，"对应的是...海上？"
程愈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凝固："打捞队找到了...衣物。"
雨下得更大了。林听屿站在图书馆台阶上，看着警车顶灯把雨丝染成红色。打捞队负责人递来的密封袋里，是件浸透海水的灰色卫衣——宋迟声失踪那天穿的。
"DNA检测需要时间。"警察说，"但口袋里有这个。"
林听屿接过那个被海水泡发的小本子。是宋迟声随身携带的灵感笔记，最后一页写着：【所有星辰都是谎言，除了海底那颗】
字迹晕开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回到医院时，林听屿的伤口已经化脓。程愈清创时下手很重，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陈某明天开发布会。"姜临夏盯着手机，"说要公布'真相'。"
周小野突然把笔记本砸在墙上："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她声音撕裂，"他明明已经..."
"闭嘴。"林听屿说。
"你醒醒吧！"周小野抓起密封袋摔在他身上，"连笔迹鉴定都确认了！他故意让我们找到这些，就是——"
林听屿掐住她脖子按在墙上："我说，闭嘴。"
程愈的镇定剂终于派上用场。林听屿陷入黑暗前，听见姜临夏在哭："U盘里的数据恢复了...是《永夜航船》的番外篇..."
黑暗中有鲸鱼在游。
林听屿梦见自己沉在深海，看见宋迟声坐在鲸鱼骨架里写字。他想喊，却吐出一串气泡。宋迟声抬头笑了，指指上方。那里有光透下来，像倒悬的灯塔。
醒来时病房空无一人。月光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个陌生快递盒。
林听屿用水果刀划开胶带。盒子里是破损的蓝宝石项链，和一张被火烧过的船票：青岛→鹿儿岛，日期是宋迟声失踪前一天。
船票背面有行小字：【船长，记得看鲸鱼】
晨光微亮时，姜临夏带着新线索回来。她拍到了陈某与出版社主编的密会照片，两人交换的文件袋上印着"灯塔项目"。
"还有这个。"她调出手机里的视频。监控显示宋迟声失踪前一周，曾深夜潜入出版社，往保险箱放了什么东西。
"保险箱呢？"
"空了。"姜临夏咬着嘴唇，"但我在废纸篓里找到这个。"
那是一张被撕碎的收据，拼起来能看到"7号码头储物柜"字样。
程愈突然指着船票："鹿儿岛...现在正是观鲸季。"
林听屿扯掉针头站起来，伤口渗出的血在地上滴成一条线。他抓起项链和船票，却听见电视里突发新闻的播报：
"今晨在7号码头附近海域发现男性遗体，初步判断..."
画面被周小野关掉。她眼睛红肿："不是他。DNA不匹配。"
林听屿看向窗外。港口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有艘货轮正鸣笛启航。
"储物柜。"他说，"现在去。"
7号码头的储物柜区积满灰尘。B17柜门微微凸起，像被人暴力撬过。林听屿输入宋迟声生日，锁扣"咔嗒"弹开。
柜子里只有一本泡烂的《白鲸记》，书页间夹着张防水照片。画面里是年轻的宋迟声站在灯塔下，背后墙上用粉笔画了头鲸鱼。
照片背面写着：【当所有灯塔都熄灭时，记得我们看过鲸鱼的那天】
姜临夏突然倒吸一口气："这是...临海灯塔？"她放大照片背景，"墙上的涂鸦是去年国际鲸鱼保护组织的活动标志！"
回医院的出租车上，林听屿死死攥着那张照片。电台里正播放陈某的发布会实况："...所谓抄袭纯属误会，已与宋先生达成和解..."
周小野突然尖叫："停车！"
她指着路边书店的橱窗——新上市的《灯塔与星辰》盗版书封面上，赫然印着"陈某著"。而展示屏里滚动播放的，正是宋迟声当年在灯塔下读书会的视频片段。
林听屿踹开车门冲进书店。他扯下所有盗版书堆在收银台上，浇透酒精后点燃打火机。
"你干什么？！"店员尖叫。
"物归原主。"林听屿看着火焰吞噬封面，"他不叫陈某。"
警察来得比想象中快。林听屿被按在地上时，看见电视里正在播报海上发现疑似宋迟声遗物的新闻。镜头扫过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烧焦的笔记本残页，隐约可见【鲸鱼路线】字样。
审讯室的灯刺得人眼睛疼。
"第几次了？"老警察把案卷摔在桌上，"上次是砸书店，上上次是码头斗殴..."
林听屿盯着单向玻璃："我要见打捞队负责人。"
"先交代谁给你的酒精。"
玻璃突然被敲响。年轻警员探头进来："头儿，鉴定科结果出来了...不是宋迟声的东西。"
老警察皱眉："什么意思？"
"那些衣物和笔记本..."警员瞥了眼林听屿，"是人为做旧的，生产日期都在上周。"
林听屿的镣铐咣当砸在地上。
程愈来保释他时，带了两个消息。坏消息是陈某起诉他们诽谤；好消息是周小野黑进了观鲸协会数据库。
"去年今日，"程愈递过平板，"宋迟声在鹿儿岛注册过观鲸会员。"
屏幕上的签名笔迹力透纸背。林听屿抚过那个"声"字最后一笔的上扬，突然想起什么："他带走了什么书？"
"什么？"
"图书馆。"林听屿声音急促，"那天他除了鲸鱼图谱，还借了什么？"
姜临夏翻出照片："《航海信号大全》《深海发光生物》...还有本《灯塔维修手册》。"
夜风吹过程愈的诊所阳台。林听屿摊开所有线索：船票、照片、U盘数据。周小野突然将几个关键词输进搜索引擎：
【鲸鱼迁徙路线+灯塔闪光频率+发光浮游生物】
结果栏跳出一篇海洋论文，作者栏写着宋迟声的笔名。论文最后一段被标红：
【某些鲸鱼会追随特定频率的光源，这种现象被称为'星光导航'】
林听屿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调出宋迟声最后的朋友圈，放大那张灯塔照片——塔顶玻璃有细微的裂纹，正是《灯塔维修手册》里记载的故障特征。
"不是自杀。"他轻声说，"是导航。"
破晓时分，林听屿站在港口堤坝上。远处海平线泛起鱼肚白，有早归的渔船拉响汽笛。他摸出那枚蓝宝石项链，突然发现吊坠背面有个微型刻印。
坐标在海上，但地图显示那里只有一座废弃灯塔。
手机震动，姜临夏发来刚破译的U盘加密文件——是《永夜航船》被删减的结局章节。最后一段写着：
【船长在风暴中关闭了所有导航仪。当鲸群发出蓝光时，他看见了真正的星辰。】
海浪拍打着堤岸。林听屿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宋迟声伏在案头写这段话时，曾抬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灯塔的光是旋转的吗？"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好像是句玩笑话。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