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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大千世界本自宽 道是无缘却有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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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松江府茉花村的丁家老大最近可是犯了头疼,因为丁家那娇宠惯了的三小姐愈发变的胆大,前阵子只是与人斗武打折了邻村男子的胳膊烤了他家的猪,让丁家老大浪费了几两银子赔了不是,人家也不在追究。如今到好,竟无法无天的闹了知府老爷的宅子里去了。
那知府其实也是明理之人,瞧她只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亦不和她纠缠,原想就差人请她家人将其领回,哪知这丫头却误认知府唤来人手来制她,依她那刁钻的性子少不得一番打闹,其结果可想而之。
丁家老大是赔尽了笑脸,好话说破了嘴知府那才得已息事宁人,单这丁老三却是极不卖帐,一路嘟嚷着“此仇不报非君子”!这话让领她回家的丁兆惠是听的哭笑不得。心道:你这是哪门子的君子,充其量就一刚及笄丫头片子,幸好是早许了人家,不然若得这样闹腾劲谁家还敢要了你。想着回到家便先将丁月华锁在屋内,急急去找丁兆兰商量去了。
丁月华平日是娇宠惯了的,又哪能受得这委屈,回到家便假装自怨自艾的一番大哭,饶得丁家长嫂心疼不矣,便悄悄将她放了出来。这不,还不得一刻安宁她便又上了房顶,本想捉弄一下两个哥哥,却不曾让她将许了人家的一番话听了去。
“展zhao,是那朝阳的朝还是招手的招,要不就是那乱七八糟的糟?嗯,能让二哥说好的想来也好不过哪里去,定是糟糕透顶的糟!”丁月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她也不想想,那乱七八糟的糟与糟糕透顶的糟本就是一个字。“这人好生奇怪的名字,相必人也是怪的,哼!想就这样将我打发了,才不能成全你们。”她自言自语一番后便又细细去听。
“......这亲到是门好亲,只是那展忠不定将此事告诉了展昭,倘若鲁莽行事岂不让人笑话咱丁家逼人娶亲不成?”丁兆兰连声叹息,实之为难。丁兆惠却是爽朗的摆手:“什么叫逼人娶亲?这门亲事是我与那展忠早就订好了的,想那展昭自幼父母早亡,都是他大哥拉扯长大,长兄为父,这父兄都应允了的亲事他能推迟么?”
丁兆兰稍做思索,又道:“这话虽不错,可那展昭到底我也没见过。江湖虽人称南侠,口碑极佳,但到底还是公门中人。再说,至父亲过世之后咱丁家庄和朝廷已无瓜葛,倘若联了亲便少不了这样那样的应酬。”这番话让丁兆惠却不以为然,当下沉着脸道:“公门中人又怎样了?那展昭生得风神俊秀,器宇轩昂,更难得是他那侠义心肠,要不我怎就一面便相中了他,人家若不嫌弃咱家那精怪刁钻的妹子就算是祖宗显灵了,你反倒是嫌了人家......”
屋顶上的丁月华听到此处却是一副不甘,两只手揪着发梢咬牙切齿的道:“什么人到了二哥眼里就算他是头猪也会说成一条龙,我偏不信他会比那只白耗子生的优秀好看,敢瞧不上我丁家赫赫有名的三小姐!哼,我定要去会会他,难不成是只猪我也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了岂不冤死!”
丁月华最大范围也就在松江府转悠,在她眼中,那只白老鼠是她见过男子里最漂亮的一个。至少,她承认比她扮着男装好看多了。生来骄傲的丁家三小姐是从不服输的,偏那只老鼠不仅面相俊,又喜欢着身耀眼的白衣,加上性子又傲气到了天边,就这点很是让她不待见,自然也没能给那只老鼠好脸色。
屋内一阵沉默,须臾片刻,那丁兆兰再次开口:“二弟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只是这门亲事是你与那展忠六年前就定下的,你说都过了这些年了展家也没来个人......”听到此,丁兆惠不满的插言道:“那会三丫头不还小么,就算是展家来人下聘咱家丫头也没法嫁呀。”想了想再道:“不成的话,要不我看干脆去趟常州算了。”
见丁兆惠听风是雨,丁兆兰紧忙阻拦道:“不可,不可,你这样子上门算什么事呀,不明事理的还只当咱家三丫头嫁不出去。”丁兆惠听了这话,一时气结,当下拉下脸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你要怎样才能满意?”丁兆惠与丁兆兰虽为同胞兄弟,然两人性格却是差之千里,前者快后者慢,丁兆兰年长一点性子自然沉稳许多。
听他话中带气,丁兆兰甚是无奈,缓声而道:“这不正和你商量么?你到是又使性子!”丁兆惠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开口,将头扭向了另一边等他往下说。丁兆兰笑了笑道:“其实这事我和你嫂子早有打算,月前河西洪府家老爷就托人来保了媒,你不一直没回来,我也就没给你说起这事。先是差人去那河西打听了一下,那洪府家道殷实,家中就一独子,去年刚中了乡试,人虽生的柔弱了点,好歹面相不差配咱家丫头也过得去。”
丁兆惠听了一惊,忙问道:“莫非你应下了?”丁兆兰摇头道:“哪能就应下了,要不也不会再与你商量。我是想这洪家公子也不比展昭差,再说洪府也离丁家庄不远,三丫头即便是嫁了过去咱们也有个照应。倘若你要是觉得我说的还在理,自可以去打听打听,要是你也满意,这门亲事也算就定了,年内洪府就可以过来接人。”
丁兆兰一番话说的是在理在情,着实让那丁兆惠不好辩解,毕竟自己当年与展忠定亲时也没交换信物,亦没凭证,只是口头允了诺,加上这么多年展家也确实没捎来过只言片语,倘若这样下去真耽误了丁月华的终身做为兄长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想了想,也无他法,只好点了点头道:“也行,我便去看看那洪家公子,若是不好,我自然不会答应。”见他退了一步,丁兆兰笑声附合:“那是自然,你不同意我也不能做主呀。”两人你来我去算是达成一致,可让屋顶的丁月华不乐意了。
“气死我了,想让我丁月华嫁个书呆子门都没有!”丁三小姐平生最不待见的就是只会读死书的书生,加上一听还是个刚及弟的秀才,心中是越发不干,粉光融滑的小脸气得绯红,鼓起腮帮恨恨的道:“干脆离了家让我去会会那个叫展昭的,即称南侠,好歹也是江湖上混出个名堂的,再不好也比那书呆强。”
打定主意,不等屋中两个哥哥对话完毕,丁月华却已奈不住性子,不做多想,跳下屋顶回到房中取了几件干净衣裳,又到丁老大屋里盗了那把“湛卢”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松江府奔开封而去。
再说这边,展昭受了皇命,辞了包拯便打马出了开封。只是这次出去,时日却不会短,又不知得几时回来,他本想知会一下那只老鼠的,但他知那只耗子太过乖张的性格,这趟查访又不是桩美事,不说也罢,省得他多添一份担心。
因案子需要,临行前赵祯将展昭从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擢升至同知枢密院事,秩正三品,配发兵符并又赐以钦差先斩后奏之权。后将他叫到私/处,嘱咐他,倘若真要去那契丹,便替他看看做了三年王昭君的妹子。
赵祯说起这话,心里满是愧疚,他原是不乐意自个的皇妹成天跟着那只猫身后赶的。和亲文书下达那天,他开始知道什么叫后悔,他才知道那个丫头心里原是有人的,而那个人却是自己嫉妒多年,被封御猫的展昭。
赵祯为何要把展昭取做御猫,一方面是他身手确实如猫般敏捷,再一方面却是出于自个的妒心,有意奚落。后宫佳丽三千的他,阅美人无数,可他却单单被展昭的相貌气质所惊倒,这该是怎样一个山灵水秀的地方才能出得这样一个绝色的人物,竹魄入骨,蛟分承影,温润如玉,眸正神清.....
即便是把世上最好的词语都形容在这蓝衫男子身上赵祯都总觉得欠了那么一点点。
最让赵祯嫉妒的还不仅是展昭的貌,更是他的品,这个行事作风都如他脊背一样坚/挺的人儿,从不屈服于权贵。“展昭只认公理,不识时务!”好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虽青涩虽桎梏虽直白虽再无转折之余地,但让赵祯听来很是感动,有了像他这样的忠臣,还愁朝中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么。
至于赐展昭御前护卫一职,赵祯是原想把他留在宫中,留在自已身边的。然就是这温润如水的人,却有着劲松一样不屈不挠的个性。赵祯从包拯口中知道他的过住,知道他的心是为了守一方百姓,护一方苍生而生的,自己虽然是天子,但天子不也正是那维系天下苍生的人么?
就这样,展昭便成了开封府的展护卫,黎民心中的展南侠,最后才是他,赵祯的御前待卫......正是如此,便也饶得那些说书人常调侃:包拯只要动动嘴,展昭便要跑断腿。调侃归调侃,可也是在情在理。
又说那丁家三小姐是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从未出过远门,更不知开封府在何方,路边随便打听一番后也没落个明白,偏她性子又急,亦懒得多问,这该是向北而去,她却偏偏上了淮南道奔西南去了,若不是展昭受命前往蜀中办案让丁月华正好碰个歪打正着,这傻丫头末了都别想见着他,要不怎么有这样一句话:大千世界本自宽,道是无缘却有缘。
这日晌午,日头正烈,虽是早春但西南这边却比东京汴梁来说亦暖和了不少。一路走来,山林田野却已是绿上梢头,遍地翠绿,青油其间那些色彩绚烂的野花在微风的轻抚下传来淡淡芬芳,让人闻了好不爽快,一杯茶水下肚,顿解疲劳。
茶寮之中,展昭端座一旁,微结的眉头眺望着远处山林,眼波流转,顾盼潋滟间带着淡淡忧郁似有所思。那蓝的澄静,那坐的端正,偏又生的眉目如画,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杯中香茗一般,真真应了那醇彻温润一词。正因这样透着江南灵秀的人物便引来茶寮之中那些歇脚品茗人们的好奇眼光,甚至还有些人开始为他窃窃低语。
展昭亦不理会,此刻的他但解了乏便又要上路。小二招待的甚是殷勤,想必见他也是个不凡的人物,不一会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便上了桌。“客官,您的干粮小的已经给您包好了。”抹了桌,倒了水,小二开始了他那职业性的絮叨:“公子是江南人士吧,见你这身装扮倒也不象是文弱的读书人,可小的还是要嘟嚷一句,您老听了也别嫌烦,倘若公子是要向西而行,若不急于赶路便不要走上面那条道了。”
“却是为何?”展昭不明。小二警觉的四下瞧了瞧,故作神秘压低嗓门道:“公子不知,那条道往蜀中却是条上好的捷径,可走这条道就必经黄石寨,那可是土匪窝子,但凡打这条路走过的人,姑娘家长得些许姿色的便没有下的来的,男人家身强力壮能走的下来的不是头破血流便是缺了胳膊少了腿,随身钱财也必是洗劫一空。”
展昭一怔,素净的眸子透着疑惑:“既有此等恶匪占山为王,当地官府何以置之不理,让其逞凶?”“嗨,见公子你也像是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怎生得说出这样书生意气的话来。”不等小二解释,茶寮掌柜也好事的凑了过来。
“有哪家官爷会为那些过路的外乡人与这地头蛇斗的?再说,这黄石寨的匪首为人也乖张,就寻那过路的外乡人不是,本地人是从不惊扰,这官府老爷也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是这样,本是好好一条官道却生生的给毁了,那些过路的商贾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把身家性命扔在这里。”掌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离了去。
展昭心下一沉,一路走来,这样的事他自然是听了不少,也管不少,若论事事管尽,一来他没有那份时间,二来能力也是有限,除了拜请当地衙门处理也再无其法,可往往这样做却是徒来无用,白忙一场。
思到此处,便听得茶寮外一阵喧哗,展昭抬眼望去,却见一年轻男子扶着一位老者在外哭诉,两人满身上下皆是血污,景状凄惨让人不忍目睹。
“这是怎样?”见状,展昭嘟嚷了一声奔了出去,略略看了下二人的伤势,惊道:“你二人怎会伤得如此之重?是何人下此狠手?”年老的长者只顾着悲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是那年轻的男子头上虽开了条口子,好歹也伤的不深,茶寮掌柜将二人请了进去,拿来药粉白布粗粗包扎之后,人也清醒了不少,便对展昭一番诉来。
“这位公子,在下乃巴蜀人士,携家父内子到信阳探亲,哪知行到此地却路遇悍匪,劫了钱财不说,还强抢了在下内子,在下与老父哪能依得,便与他们争辩起来,可他们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一句话也不容说便将我二人打伤,在下实在无法,只得去报官,可那县太爷却说让在下打哪来往哪去,别在逞强丢了性命便不值当了,在下再三恳求,最后太爷烦了,便差衙役将在下与家父轰了出来,并扬言道,倘若再寻事端便要拿我父子二人一并治罪。这世道哪还有天理可言,官家不管,我父子二人又打不过那些匪徒,只得等在这里,祈望那匪首失了兴趣还了在下内子......”
话到伤心处,那年轻男子亦说不下去,只蹲在一旁嘤嘤抽泣起来。周遭关切的人无不摇头叹息,可除了寥有几句安慰的话外也无以为力。听到此处,展昭不禁怒起,挥手拍了下剑柄,桌上的巨阙凌空弹起被他一把紧握手中,先前澄澈柔和的眸子这会却是透着鹰鹫般的犀利。
就是这一瞬间的变化让周遭的人惊的目瞪口呆,原是温润如水的人也会变的这般冷峻可怕。展昭不理会他人异样,拽起年轻男子的手便道:“兄台且随我去那县衙,倘若那县太爷再敢推脱,展昭定不饶他。”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了一阵低呼,其间那些见惯世面的人们开始相互耳语:“展昭,他竟然是南侠展昭!”“开封府的展护卫?怪不得见他生的器宇不凡,原来是御猫......”“......这下可好了,可有人为咱们出气了!”那年轻男子却不识得眼前这俊雅的蓝衫男子便是那赫赫有名的展南侠,听说要拉他见官,便瑟缩的推搪起来。
茶寮掌柜见他如此懦弱无用,便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埋怨他道:“瞧你那点出息,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公子是谁吗?他可是咱大宋朝顶顶有名的南侠,人称御猫,当今圣上的御前护卫,有展大人陪你去你还怕什么?那县太爷见他老人家还得磕个头呢。”
年轻男子眼中透着疑惑,展昭见他殊有迟疑,知是他怕惹官非上身,拍了拍他的肩,言词恳切的道:“你放心好了,我即带你去县衙,自然不会让他们与你为难,只是令尊恐没有行路的气力,便让他暂时在掌柜这里歇着,等衙门受了你的状子再来接也不迟。”
几句简单的话说出口便是那样的沉稳有力,让年轻男子立马有了精神,再不推搪,擦了泪,站起身,郑重的点了点头,将老父托与那茶寮掌柜后,便随展昭出了门。
且说这头白玉堂并不得知展昭离了京,会仙楼的窗口是守了两天也不见那只猫儿打此经过,心上心下实在憋的难受,于是打定主意去趟开封府。到了门口,这只要脸皮的老鼠却又是拉不下脸,来来回回的磨叽了半个时辰,弄得门前值守的衙役一头雾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偏这些衙役又不开窍,都不知那只老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上前打个招呼,至少让这只耗子也能找个托词问问猫儿这几日的动向。开封府门前的地都快让他踏出条槽了,可是门前四个不开眼的衙役却生生装做没有看见,就像四根棒槌一样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白老鼠当是生气,可他哪又知道这些衙役个个都是极听展昭的。展昭交待,只要是看见白玉堂出现在开封府,全当没看见,衙役们虽不明白,但自个偶像说的话往往比那圣旨还管用,别说白玉堂只是晃悠了半个时辰,便是搭张床住下也不会有人理会。
“我说猫儿呀猫儿,你笨,连你手下的那些衙役都跟你一样的笨!五爷我好歹也是个站在人堆里扎眼的人物,怎么到了你开封府便成了影子呢。”白玉堂自是生着闷气,来回去又荡了一柱香,便再也忍不下去了,跑到旁边的院墙边正想翻了进去,还没上墙,那只猫的话又在耳边想了起来:“......开封府有门,麻烦你下次来就不要再翻墙了,这等不雅之举实在对不住你自誉的风流天下我一人的名号。”
“这该死的臭猫,笨猫,瘟猫,烂猫,三脚猫,让白爷爷我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白玉堂骂咧的兴起,却不知公孙策何时立于他的身后。“白少侠——”不说话到不要紧,一开口生生的把白玉堂吓了一跳。公孙策拱手施礼:“这么晚了白少侠还在开封府外徘徊,可是为了等展护卫?”
白玉堂极好面子,全汴梁城的人都知道他来开封府无非就是念着那只猫,偏他自个是打死也不认帐。这不,明明就是想知道为何这几天不见展昭出府,却死撑着脸面故做潇洒。“公孙先生说笑话了,没事我等那只臭猫干嘛,我这不晚饭吃多了散步嘛,这就要回去。”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你说有散步散到衙门前面来回荡几个时辰的么?真当开封府那帮子人都是瞎子呀,还说人家猫儿笨,殊不知你比那猫儿更笨!
公孙策知是他好面子拉不下脸皮承认自已惦记那只猫,便也顺了他的心,捻须笑了笑,话中带话的道:“原是我误会了,不过也罢,展护卫三日前便离了京,少侠倘若是真要等他,怕也是等不了的。”
“什么,那只猫当真是去了契丹?”白玉堂猛的一惊,再也顾不上脸面,跳起来囔道:“这该死的猫真敢把白爷爷给撂了,待我寻到了他非扒了他那身猫皮不可!”说着,也不管那公孙策奔向城门而去。饶得公孙先生一把年纪还跟着他赶:“白少侠,您误会了,展护卫没有去契丹,白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