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图卷一言灵之歌》夜舞飞伤

4、章三：十年之失。

　　一间房间。
　　萧北夜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愣，待看清楚来人身边的白色物体竟然是活物时，惊愕地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捂住险些尖叫出声的嘴唇，整个人轰然跪坐在地板上。
　　“怎么，”小老板一脸不耐烦，“平时不是你自己在地上画着召唤恶魔的图案么，真的来了，却又叶公好龙起来……啊哈，真像是人类会做的事……”
　　“你……终、终于、来了……”萧北夜无法抑制地擅抖着身体，却又努力地挺直脊背，用力克制着自己的惊慌，竭力让自己平静，双脚却已暴露情绪，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怎么了，见到了我呐。呵呵，还是很害怕，还在发抖呢~~”小老板转转眼珠，咯咯娇笑起来，摇头刻意靠近一点，让自己的吐息喷在萧北夜耳边。
　　“那、那么，契约成立了，你、你……”萧北夜拼命压制着眼里的慌乱，双手在地上握得死紧，却还徒劳地想把握住思绪。
　　“急什么？”小老板抬起身子前还不忘调笑般摸摸她的下巴：“哟，那个迷人的莎拉的转世，还是被阿斯蒙蒂斯那个纯情的家伙缠住了呢，就连大天使长莱安•诺菲斯大——概都没有办法，相反的，还被神用□□的罪名驱逐了，真是有趣。”
　　“什、什么……”
　　小老板耸耸肩，双手叉腰一副流氓无赖的样子，眼睛里却有了隐约的笑意：“我告诉你吧：阿斯蒙蒂斯是神定下的七宗罪的代表之一。他原本是大天使，神以□□的罪名宣判他堕落，从此变成堕天使，也就是被你们人类所定义的恶魔，永远生活在于天堂相对的地狱，就像诱惑亚当夏娃的撒旦一样。”

　　小老板停了话，随意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开始拆着桌子上的一包瓜子，萧北夜一愣，反应了过来，迅速起身跑出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杯香浓的奶茶，还有一袋子的零食。
　　小老板满意了，把白团子提到桌面上，咕噜噜喝掉半杯奶茶，才慢条斯理地重新开口：“讲个有趣的故事给你听，关于阿斯蒙蒂斯的。在一个村庄上住着拉克艾尔，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莎拉。莎拉长大了，要结婚了，可是在新婚之夜，丈夫却突然死去了。莎拉伤心过后，又举行了第二次婚礼，结果丈夫又陌名其妙地死亡了。再这以后，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她的第七个丈夫也翘辫子以后，那个村庄所有人都害怕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她结婚。所有人都说，她被恶魔阿斯蒙蒂斯缠身，连女奴也开始羞辱她。莎拉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决意去死。正在此时，有两个年轻人来到了那个村庄。一个叫特比亚，另一个名叫阿赛利亚。阿赛利亚其实是神派出的使者拉菲尔天使。特比亚听从拉斐尔的指示与莎拉结婚了，新婚之夜，拉斐尔让他在屋子角落的香炉里放了鱼的内脏，那气味是阿斯蒙蒂斯所无法忍受的。阿斯蒙蒂斯闻到了气味逃出房间，准备逃向埃及，却被赶来的拉菲尔追上了，于是束手就擒——有趣么？”
　　萧北夜一愣，随即强笑到：“……什么有趣……”
　　“以上的这些，你知道的吧？”小老板打断她，眼珠又是一转，只笑：“啊，如此纯情。你看，阿斯蒙蒂斯对所爱的人连一个手指也不碰，却只伤害其它的与之结婚的男人。而且，凭借着阿斯蒙蒂斯强大的魔力，他显然是可以将莎拉占为己有的，他却没有那样做。”
　　萧北夜垂着眼睫没有说话，眼光胡乱地瞟着。
　　小老板用空余的一手撑着脑袋看她：“你，是莎拉的转世——阿斯蒙蒂斯告诉过你吧，他重新找到了你、缠上了你，却不会伤害你。你以为自己很清楚，你觉得阿斯蒙蒂斯只是想要蛊惑你……或者，报复，神。”
　　小老板放下了奶茶，雪白的指尖沿着杯沿轻轻划着，没有理睬她的轻颤，自顾自道：
　　“神指派了任务给另一只天使，就是莱安•诺菲斯，他来到人间处理你的事情。你呢，因为恐惧和自以为是的小虚荣而乖乖遵守着阿斯蒙蒂斯的威胁，像毒蛇一样的去诱惑、去说一些腻死人的甜言蜜语，是这样吧？——恩哼，看到诺菲斯最终被神以同样的名义驱逐，那个自称纯情的家伙应该是很爽吧？”
　　萧北夜咬住嘴唇忍不住地颤抖。
　　“愚蠢啊，人类。唯一依靠神的能力摆脱恶魔的机会，却一点也不珍惜——是电视看得太多了吧，恶魔哪里有那么可爱，又怎么可能会遵循所谓的规则和契约。你以为，你可以控制住阿斯蒙蒂斯？少来了，你有什么本事？别那么天真的把自己想的那么伟大。”小老板嗤笑起来：“就算是现在了，你还以为，至少的至少，那个所谓的拉斐尔会来救你？我来告诉你好了，他最近为了驱逐叛乱的天使们快把羽毛翅膀都拍秃了，哪有闲暇。啊！我记得那些天使叛乱的原因呢，好像就是因为神驱逐了诺菲斯，呵呵，很有意思，是不是？”
　　“你……”萧北夜再也遏制不住慌乱：“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
　　小老板的眼里闪过冷厉：“别东西东西的叫，你以为你是谁？”
　　她站起身来，嚣张地将手指戳在萧北夜的额头：“我现在来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恶魔天使，我也对你那肮脏的灵魂一点兴趣也没有——言灵者，知道么？”她淡淡收回手指，拍拍咬着一根棒棒糖不放的白团子，伸手给它解开那张被咬了半天的可怜包装纸：“言灵，是连神都会畏惧能力。只要是开口说出来的言，都会拥有特别的力量——甚至，是神的旨意所不允许的，因为它隶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言灵，也并非是无所不能。
　　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当整个世界形成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了它自己独特而持续的规则，就算是神也只能遵循，否则，整个世界将会崩溃坍塌，那么神的存在也没有了意义。同样的，言灵是借助于规则，却并不能修改它。
　　言灵，可以说是是完全不受神的控制的世界规则的另一个分支，言灵者其实就像是血族和堕天使独立的存在。只是言灵太稀有也太具有破坏力了，因而所有不了解它的都会畏惧，畏惧之后，便是猎杀。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小老板在心底轻喃。
　　可是神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萧北夜颤抖着跪坐在地板上，长长的指甲把手掌划破了，深深地血痕。她有些艰难地深呼吸了一下：“那么求求你……只要，只要你可以帮我摆脱那个恶魔，要我做什么也可以……”

　　小老板微笑一下，她微微望向窗外，似在思索，似成竹在胸。
　　诺菲斯是被神驱逐的，虽然有所谓的“罪行”，但很微妙的，是驱逐，不是堕落。
　　神不是白痴，相反，神拥有几乎整个世界的智慧。阿斯蒙蒂斯可能骗得过一只大天使，却永远也无法欺骗神。
　　君去空间夹缝，以及自己这一路过来，神一定是知道的，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追杀的天使都一个没有——这就是他们达成的共识，神暂时撤销猎杀，而她帮助诺菲斯回到天堂。
　　也许从诺菲斯将她救出地狱的那一刻起，神就什么也规划好了——和神作对，果然是找死的行为。

　　小老板淡淡的笑有些苦涩，回身对着萧北夜却换上了漫不经心的神情：“我要你的名字，然后，我会把我的能力给你。期限是十年。”
　　萧北夜惊讶地看着她。
　　小老板抿抿唇，往嘴里丢了一块巧克力，咪咪眼：“……我不被神允许有名字，你的名字我还算喜欢，就这个了。”

　　萧北夜表情有些挣扎。

　　小老板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以随便换个名字，那都是你本身，都是你存在的标志，没有区别——可是，对于我，有了这个名字，我（也许）才能算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呵呵，好笑吧，那样，才可能算存在着……可是，我的所有族人，死去的和或许还活着的，永远都不会存在……”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静下来又看了会窗，摸摸白团子，口里喃喃：“嘁，你倒好，少了什么也不是的一个名字，虽然没有了言灵的能力，那群混蛋追杀的还是我……真有意思……”
　　萧北夜犹豫一下，小声开口：“那么，我以后随我母亲姓，叫作楚明晨……行么？”
　　“随便啊。”
　　小老板——现在的萧北夜慢慢躺到柔软的床上，开始思索纠结怎么去避过这倒霉的十年。

　　任务算是完成了，楚明晨的智商还不至于低到有了那种能力还摆不平阿斯蒙蒂斯，况且她来人间之前去了一趟地狱，找到了阿斯蒙蒂斯的正妻莉莉丝，这会估计难做的应该是阿斯蒙蒂斯才对。
　　现在，她需要知道的是——那该死的猎杀令会暂停到什么时间，还有，用一个名字能不能换取她生存的机会。
　　……神会同意么？她会不会猜测错误？那个大天使有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神可以用一个破坏力极强的言灵者的性命来作为交换……
　　神啊，真是快烦死她了……
　　萧北夜痛苦地在柔软的被褥上打了个滚。
　　……白团子倒是蛮开心地在她脑袋边上跳来跳去，当然结果就是被抓过来揉脸。

　　楚明晨的神色带着些许迟疑，半晌才有些怯然地轻声道：“接下来你会去哪里？”
　　萧北夜转头看着她，微微挑起眉毛。
　　楚明晨吓了一跳，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万一，万一有什么事的话……”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萧北夜从床上爬起来，笑笑：“你的打算呢？”
　　楚明晨紧张地看着她的脸色，犹豫道：“我可以照顾你的。”她瞥了一眼那蹦来跳去的白团子，咽口唾沫，小心地改了口：“……你们，我的意思是。”
　　萧北夜叹口气，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些零食和钱币，让白团子乖顺地扒在她的肩上伏好。楚明晨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你要走？可是……”
　　“吾以言灵，扼命言灵转于汝身，今夜起始，一共十年。”萧北夜立于窗台上，收敛着眼底的一丝冷漠：“记住了，你从未见过我。至于我去哪里，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这样简单的把自己的生存寄托在别人的保护上，倒不如去买块豆腐撞撞死来的干脆。
　　何况，她一旦将言灵的能力转移给了别人，那么她这段时间的记忆也会随之剥离自己本身——没有记忆的同时没有了言灵……真是够她喝上一壶的，何况是有漫长的十年！
　　她相信，楚明晨知道全部了以后，会很乐意干掉自己，然后继承自己全部言灵能力。

　　萧北夜纵身跳出窗口，凝聚出象征着六翼天使的三对洁白的羽翼，带着一丝泄愤的味道一脚“踢”翻一座教堂，满意地消失在众人的惶恐和尖叫之中。

　　十秒以后，萧北夜鬼鬼祟祟摸进楚明晨家里那锁着的书房，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地上看起了游戏仓使用说明书，然后点开了游戏仓的主界面，望着里面成千款游戏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头疼地随手点开几个看了看，最后闭了眼睛按了个随机：
　　七步图。

　　就这个吧。

　　萧北夜没有睡进游戏仓，反而微微眯起眼睛，唇边勾起笑意，对着肩上的白团子悄声道：“记住了，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别被别人发现了。我保证会找到你——只要我恢复了记忆。”
　　白团子眨眨眼睛，还是有点呆呆的模样，却并没有显得可怜巴巴。
　　萧北夜忍不住又是笑骂：“蠢材，听见了？”
　　白团子亲昵地蹭蹭她的脸颊，用一种丝线般细细小小软软的音调回答：“恩！”

　　萧北夜也笑了，揉捏了下白团子，伸手按在电脑屏幕的游戏图标上，人在刹那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