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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烦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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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叶家那位二小姐,是在最舒适的时节。
只有在风不凉,也不热,不飘雨,也不落雪的时候,方能见上这位据说弱柳扶风、体弱多病的叶家二小姐。
她同我想象中的有所出入,但确确实实像他人口述的那么高傲,难以接近,虽然我并未见过天堑峰顶终年不化的玄冰,但看着她我就如此认为,她就仿佛那玄冰一般冰冷且坚硬,眼中漠然地去掉了俗世的存在,身上的病气没有使她看上去柔弱,反倒是更加凸显出她的冷。
迄今为止,我也未曾想明白,当初我是如何能靠近这样一位人物的。
二小姐没有那样多余的善心施舍与我,哪怕我利用伤痕累累的身体去向她摇尾乞怜,也不一定能得到她的一寸余光,多是她那位蒙着面的侍女瞧我可怜才给予些金疮药,叫我不那么难过,可痛了那么久,我早已经麻木,所需所求不是这一副药,而是她的侧目,这侍女的举动倒是多余。
我是个相当卑劣的人,也许就是看透了我的本质二小姐才不愿同我作伴。后来多是人说我与二小姐是童年好友,但谁也知道真相必不是如传闻中那样,我心知肚明,从始至终不过是我一个人厚着脸皮在“倒贴”。
别人不知,我可是清楚的很。
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无法对其生出好的情绪,感觉就像是有两只粗糙的手揉捏我的脏器一样,挤出一丝一丝汇聚成流的复杂感受,厌恶、反胃、恶心以及我不曾了解过的奇异情绪,仿若扑在浓浓烟云上一瞬间的柔软,或是尖又钝的锉刀刺得掌心向下凹陷,带着些许的疼痛和微妙的、我无法描述的情感。
在看到二小姐无奈于身体原因,坐在一旁候着瞧我上蹿下跳的时候,我会生出一种隐秘的、不可让外人知晓的快意,仿佛这就是我生为人的乐趣。我本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
可我又不愿她太难过,那张冰雕的脸还是不要露出裂痕的好,如此想着,在她面前讨嫌的举动也就少了。不过细想一番,我是真心不愿她的难过吗?倒也未必,我仅仅只是虚伪罢了,虚伪到连自己的欲望也要欺骗。
我怀着不愿要她太难过的想法,从只耍杂技的猴子,成了叽叽喳喳的八哥。
她或许也是嫌我烦的,总不见张口,我渴望瞧见她笑、她哭,可又觉得那太陌生,不像是她了。
我应当是想她因为我而哭,因为我而笑。
她分明与我都没有太大关系,我却已经在脑中厌憎及仰慕了她几十个来回。
想到二小姐目中无人的高傲,那仿佛天上明月的姿态,我便忍不住要讥诮嘲弄,憎恨她视万物为刍狗的淡漠,意欲将那张可憎脸撕破,打碎这尊冰雕,如同憎恨一个夺取了我珍宝的、恶贯满盈的山匪,亦或是教与我疼痛和仇恨的父亲,不过将她与那位一并提起,倒叫我反胃,我即便要憎恨她,也不愿她跌落神坛同污泥作伴。
我即憎恨她的高傲,又为此而追逐她的身影。
哪怕她叫我受辱,我也无法放弃对她的仰慕,比向行人摇尾乞怜的流浪狗还要可笑可悲。
她这般聪慧,怎能看不清?
所以我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童年玩伴”,仅此而已。
好在她不仅是漠视我这样的存在,没有人能在她眼底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