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55、第十章 真实 III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边要隐瞒疫情，一边又要想尽办法在错综复杂的国家事务之外为本国和他国的瘟疫操心，只要稍微有点良心的官吏都觉得这个春天像骑着瘸腿驴赶路似的。经济、军事和政治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忙罗嗦，唯一不同的是，来自不可忽视的宫廷的问题也跑进来凑个热闹。

　　就在亚历山大公爵无法理事的那段日子里，理应同样伟大的皇帝陛下给他的官僚们找了不少差事，而这些差事繁衍出来的其它差事更是令人无所适从——所幸的是，那名私生子、圣骑士和前摄政亲王的综合体在教皇的关爱下恢复了大半的健康，除了一副做工精美的半面具外，性情和能力都回到了原来的水准。

　　冷酷无情，果断高效，狡黠聪慧等等等等，这些“好”品质在混乱之时显得特别宝贵。由皇帝陛下“亲政”带来的混乱，要由门罗家的男人来解决，这一局面从长远来看足以引出许多实际的联想来。

　　“皇帝陛下没有亲政的经验”，“都是那个人一手把持大权造成的”，“这个庞大的国家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来统治才合适呢？”诸如此类的善意推断和另外一些不可告人的恶意言论飘荡在阿多尼斯的上空，各色官僚的办公室和住宅中，不但如此，这些“谣言”还流传到了外国使节的住处和民间的高级俱乐部里。究其原因，岚山经验的匮乏和翡冷翠富得流油的事实对国内政局的影响还是国家间的利益都是敏感而危险的。

　　君王往何处去，国家就往何处去，高度集权的国家形式上是君主一人的政权，这点在目前统治西大陆的翡冷翠帝国，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事实。由亚历山大公爵继续掌握国家，还是由岚山二世接管翡冷翠，除了少数尸位素餐的政客，近乎所有和政治有关的人都在关注权力属于何人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为统治者的那个男人并不想仅仅做一名被观察者，他的眼线是如此之多，事实上，远远多于那些向他投去期待目光的人们。

　　某天下午，前摄政亲王的左右手之一，名为莱斯特的中年男子走进大皇宫。他要将从馆驿和俱乐部中听到的声音向青天•亚历山大•门罗汇报，同时也可以觐见大病初愈后就不曾会面的主君。

　　他到达宫里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将近十分钟。一向准时的亚历山大公爵还没有从灰堡回到这座帝国最宏伟的建筑中来，莱斯特相信那人的马车至少该在安格鲁摄政广场那儿了。可能是由于太大的缘故，觐见室里听不到一点儿多余的声音，两名侍从更像是穿着制服的雕像，而倒茶的宫女也把高跟鞋穿得跟软底拖鞋似的，静悄悄地进来，静悄悄地出去。敞开的落地窗外是这院落专用的花园，昨天还开得茂盛无比的水樱花已经失去了光彩，只有几枝晚放的孤独地与残花争色。

　　昨天夜里莱斯特睡得很晚，带着一名风系精灵前来拜访的秘密警察头子在宵夜后闯入了米拉迪私宅。他直接向莱斯特询问了在马卡拉岛上发生的事情，后者虽然以青天禁言此事为借口，但仍旧感到了卢卡斯的疑惑。

　　“那个男人不是纯种人类。”自称流风的精灵重复了好几遍，试图让莱斯特把进洞所见所闻再描述一次，可是前吟游诗人也非等闲，在卢卡斯面前他可不愿意露出违逆主君的獠牙。

　　“实际上，在下什么都没有看见。”莱斯特很清楚开口的代价，于是干脆一推了事，也许过了几十年后，他会对此时的谎言而感到后悔，但是悖逆亚历山大公爵…… “而且那个岛屿也不叫马卡拉，至于叫什么……真对不起，我已经忘记了。”理应忘记的，和不该忘记的，这个世界上能够搞清楚的人怕是一个都没有吧。考虑到这点，莱斯特近乎可以允许自己立刻忘记流风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了。

　　前游吟诗人就这么站在候见室里发呆，幸好茶点和咖啡都相当不错，让人觉不出什么无聊。直到自鸣钟敲响了十二下，他才发现从未迟到过的亚历山大公爵竟然还没有到，而此刻比起约定时间已然晚了半个小时。

　　无故的迟来让莱斯特不安起来，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希望能有什么人或者东西给他捎来些信息，但是除了落下的几片花瓣外，什么都没有发生。与交际等待的吟游诗人不同，翡冷翠的亚历山大公爵正在被一位年轻的女士所纠缠。这与柔情无关的相遇完全是由那名女士引发的，如果她不是怀揣双刀，倒也算得上是一幕俊男美女参与的情景剧。

　　西大陆之都阿多尼斯是通衢大道众多的巨型城市，即使是一辆六匹马拉动的中型马车也不过是众多交通工具中体积不大的那类。所以当身材窈窕矫健、肤色微黑的美人窜入车厢时，进入市区后略有减速的马车并没有因为失去驾驭者而撞上别的车辆，实际上，由于马匹奔跑的速度还是那么流畅，在后排骑士突然发现倒在路边的车夫之前，没有任何人发现闯入者的到来。

　　青天•亚历山大•门罗裹着貂裘靠在深大的座椅内，膝盖上横着手臂受伤的小小侍从，他神情倦怠地看着脸色发红的刺客，略微露出笑意的唇角好像在嘲笑这一偷袭的幼稚。“卡拉小姐，不用对个孩子那么认真吧。”露在白银面具外的钴蓝色锐目散发出夺人魂魄的神采，“莱丁的修女刺客，女酋长布雷卡德养女，还有莱丁皇帝特使助理，拥有这些身份的你，难道连病人都不能一次性解决么？”

　　“那又怎么样！”被车厢的高度限制而无法直立的女复仇者，蹲在能够再次发起进攻的位置上，她胸脯剧烈起伏着，满腔的复仇火焰似乎越来越难以烧得更为旺盛，“谁叫他自己找死……如果你乖乖受死，就不必让无辜的人鲜血白流……”她努力将眼睛瞪着那个男人，可是却无法不去听那少年尖细的□□，情报上明明说的是那个男人会独自乘坐马车的……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原意任何人如此接近他吧——总之，于情于理这名自动充当盾牌的少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既然他那么忠诚，死了也是活该！”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时，恰恰是那个男人的轻笑声镇静了卡拉的神经。

　　“刺客太激动的话，会失败的哦。”抚摸着少年头发的那只手沾上少许血迹，苍白修长，充满了凄艳的美感，“你还有一次机会，不要再犯错了。”钴蓝色的视线从卡拉的左手扫到右手，最后停留在少女起伏剧烈的胸膛上，“然后调整好呼吸，从前面卸掉一匹马……这些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远远比后面护卫的坐骑好……”

　　“你想要我杀了你？”

　　“如果沿着这条大街一直奔跑，就可以直出北门，在没有看见灰堡之前千万不要停下来……另外，你逃到帝师的宅第也会受到妥贴的照应，再他还需要你之前自然是那样……”

　　“你……”

　　青天伸手阻断了卡拉的抢白，似乎他不是面对要夺取他性命的人，而是一名不懂事的女孩。“选择后者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被遣送出境，至于最坏的……”他冷冷一笑，“我听说莱丁的皇后最讨厌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被她所讨厌的你，只怕比死亡还难过吧。”他脱下皮裘，将受伤的少年裹起来，同时也有效地限制了唯一的干扰者，“精通西大陆通用语的小姐您，一定听到后面骑士的喊叫了吧，如果再不赶快动手，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除了我还活着，而这正好与您的期望相违。”

　　所以杀了我，然后从北门逃走，这就是你唯一的选择。用微笑和威胁修饰的词句将卡拉的思维导向了死胡同，她发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眼前的男人所左右，而这恰恰是她有可能最深以为耻的境况！“开什么玩笑！”将莱丁皇后视为女神的卡拉低吼道：“凭什么我要听你的胡言！”

　　如果让仇人继续开口，这次行动很可能就会失败，想到这里，她猫起腰，再次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之后发生的事件在五分钟内就结束了。好不容易追赶上马车的骑士们接受了亚历山大公爵的安抚，甚至连受伤的小丹尼苏醒后都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事情。除了骤然出现在车厢里，随后窜出车帘的那只黑猫，怕是没有一个生物可以复述卡拉冲上去的一瞬所发生的事情吧——可是，谁又会去关心一只喵喵乱叫的猫所表述的故事呢？

　　即使它曾经是一名混血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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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着章名字改了
现在是,下章准备叫
是不是很对称
黑线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