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九章 荒野钟声 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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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正在走向衰亡，为什么灵魂还是散发出比过去更为明亮的光芒？如果不是曾经徘徊在静海之南的荒芜花园中，无数次面对那张静谧安详却略显冷淡的脸，玛雅也不会明白的。那位主神总是一动不动地陷在黑檀木扶手椅里，用左手支着额头凝望眼前那深不见底的一潭幽泉，蓝莲花托着来自人间的梦境，秋芦苇则把呓语带入神的寂静庭院。
“请给我顿饱饭……”、“请救救我的孩子……”、“好痛苦！不想活了！”、“求求您，伟大的天神……”，求求您，伟大的天神，请让我这样，请给我那样……这些声音，那些脸，不间断地，素无忌惮地涌入这极其宁静的领域，来到那主神的面前。没有一丝光彩，没有一点点喜悦，痛苦着，哀求着，伴随着无数的泪，令深受宠爱的独角兽之王颤抖。
每到这个时候，那长着钴蓝色双眸的黑衣主神总会伸出手，抚摸圣兽额上的独角，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每一条精巧的螺纹，施以强大的咒术。“可怜的玛雅，你也，无法忍受了吗？”他声音比容颜更为平静，甚至比平和无波的静海还要安宁，“我并不能为他们做所有事情，大多数时候只能倾听和容忍……但是你可不同，只要在我身边就能获得安宁吗？你这贪心的小鬼啊。”
他的手掌比声音更能显示那灵魂中的热度，甚至毫不逊于他那以光明为名的双生神，所以有时候玛雅会想，那些负面黑色的声音和情绪真的被完全净化了吗？如果被完全净化，那些净化掉的污秽究竟去了哪里呢？不但如此，以拥抱黑暗为己任的弗罗蓝究竟为自己的职责付出了多少代价？在被绝对依赖着的同时，他又去依靠何人呢？是他的双生子孟菲斯吗？还是被他们联手压制的女神利亚？抑或，根本无处依靠。
虽然被宠爱着，但是玛雅并没有胆子就这个问题询问弗罗蓝。玛雅知道，他不但强大俊美，高贵温柔，同时也是庇护撒谎者、抢掠者和杀人者的保护神，可能存在的暴戾之态也许不过是没有必要显现出来罢了。如果玛雅敢于挑入雷池，那么弗罗蓝的怒火保不准会发泄到它身上吧，虽然这种事情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直到那一天……
玛雅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幽潭中突然露出一朵红莲，黑色的芦苇丛中也冒出几星赤红的蒿秆。这不寻常的情形与当日前来拜访的金色主神相比是那么微不足道，金发金眼的光明皇帝是最为耀眼的存在。“说吧！那个泰加罗是怎么回事！”他大声咆哮，披着白金色软甲的修长身体比太阳更为美丽，“弗罗蓝，难道那个东西比起我还要值得依靠吗？快说！你这狡猾的邪恶庇护者！”
“让我说什么呢？”他的孪生兄弟有着比夜还黑的长发，当那黑色瀑布在地板上拖曳时，比制成黑色长袍天缎还要细腻，“教皇是黑暗公爵之友，对这早就定下的约定，陛下您有什么疑义吗？”
这场旷古仅见的争吵就这么结束了，孟菲斯离开时，第二朵红莲张开了蓓蕾。之后便是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等到弗罗蓝身穿黑金战甲离开他的庭院之时，那幽潭中已无一朵蓝莲。“终于可以结束了，”黑暗公爵脸上露出笑意，他把宝剑挂上腰带，将黑色羽箭挂上战鞍，“希望我永不回来，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即使落入地狱也不再回来。难道说，这，就是弗罗蓝自己的心声吗？然而，这对生来就肩扛世界的他来说，也许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梦吧。就算离开荒芜花园，就算在最高天或者最深地底，天职的“诅咒”将会伴随他一生，除非，死亡来临。
灰色的雾气萦绕在独角兽之王的记忆里，甚至让它隐身的法术也失灵了。“玛雅，你怎么会在这里？”年轻的声音来自年轻的皇帝，“因为我很久没有来看你吗？真是抱歉。”从那次深夜交谈后，被各种事物缠绕的岚山几乎没有时间去拜访这可爱的圣兽，所以当他看见玛雅出现在这里，第一感觉便是抱歉。
还没有等到玛雅应答，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就是在圣兽瞭望海峡救过陛下的独角兽吗？”具有深色丝绒质感的男低音，来自坐在轮椅上的高大男子，他的脸一半藏在白色口罩里，剩下的那一半因为钴蓝色的锐目而透着俊美，“多么美丽的动物，作为凡人的我能够窥见圣兽御容真是莫大的荣幸啊。”与生俱来的高贵中透着冷清的温柔，那是一万三千年不曾听到的声音啊。
心灵颤抖着的独角兽之王往后推了半步，当它从声音和容颜中再次确定那灵魂之所在后，莫名的萎缩使它调转身型，快速逃离了现场，好像一场白色纯美的梦从众人眼中消失了去。
“还是一匹莫里斯骏马或者一条康纳尔猎犬更讨人喜欢，独角兽虽然好看，胆子却小得可怜呢。”略微有点无趣的公爵把左手撑在额头上，病痛带来眩晕让他说不出正面的论调来，“我不想出去散步了，陛下请自便吧。”不等岚山回应，他便挥手示意侍从将轮椅退回室内。沉眠的诱惑胜过一切，至于别的，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是品种优良的蓝莲花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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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莲花是极其稀少的物种，是生长在冰与火地带的水生植物。西大陆的气候对于蓝莲花而言过于温暖，要想培育成功近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当两名北大陆商人将其献给岚山时，众多的贵族和官僚也打算借此一饱眼福。
觐见室内战满了人，临时摆放在中心的桃木长桌中间，摆放着磨盘大的一只绿琉璃花缸。一朵宝蓝色的蓓蕾躺在那里面，翡翠色的叶片只比水面高出一点。在花缸的最底层铺着一些奇怪的透明石头，而在花港的外围则点燃了熊熊的炭火。“这些石头叫做玄冰，”操着北大陆口音的男人对岚山解释道：“因为冻结了千万年，所以就算放进火堆里也不会融化。这些炭火是阴沉木烧制而成，点燃后的火焰也是冷的，这两者相加才能让蓝莲花在北陆之外的地方绽放……”
“要在那样的条件下才能绽放吗？”年轻的皇帝露出疑问的表情，这让他的脸充满了知性：“我只听说过黑暗公爵法力所笼罩的地方才能栽培这种花，难道说……”
面对这问题，两名商人中的女子发出柔和的笑声，她英气勃勃容颜与极具说服力的态度相得益彰，“尊敬的皇帝陛下，在北陆亚历山大公爵的新居中也成功种出了蓝莲花啊。可见，只要人类愿意，无论什么样的神话都能变成事实的。”
“是吗？”岚山对发出笑声的女性露出笑容，他的态度好像是对熟识的女性贵族，“据说你们是来自斯堪迪纳维的，那么对于郡主殿下的婚姻也有所耳闻吧。”对方点头后，这位皇帝接着问：“那座新婚的宫殿已经完工了吗？”
“实际上，常青园已经建好了。”
“常青园？”
“是啊，”那位女性的笑容更为迷人，就连眼角的细纹都为她的容颜增添了魅力，“那是很美的永恒之所呢，尊贵的陛下。”
斯堪迪纳维高贵的郡主殿下以这样的形式来访，并没有出乎前摄政亲王的意料。当他从三小时的午睡中醒来时，维维安已经完成了礼仪性的短暂会晤，正在把蓝莲花篮中放置的雪梨饼放在紫水晶盘子里。在中心大陆的圣殿中举行婚礼后的第三个月，身为帝国公爵和公国郡主的夫妻二人再次见面于翡冷翠帝国温暖的病室中。
“这么想我吗？还是趁我面目全非前……”
做妻子的打断了丈夫的讽刺，她挑起一缕黑发，把它缠绕在指尖，直到微微发白的发梢暴露在空气中。“真是不乖的孩子，对我冷冰冰的没有问题，不过对教皇猊下的命令可不能有疑义噢。”转变为传信人的维维安压下身子，在身为灰衣圣骑士的男人耳边低语道：“你最早的那个愿望，教皇她要求一定要成功……不要手软噢？我的前皇太子殿下。”
前皇太子殿下？“我不是什么前皇太子……”否认声音也十分低沉，非常速配阴谋者的身份，“我只是个被驱逐出某个人群的弃儿。”白银面具遮住了脸的下半部分，露出来的轱蓝色双眸也没有什么精神，“到了这个时候才解除禁令，不会太晚了吗？”
说完这些话，青天好似耗尽了三小时睡眠积聚起来的力量，深深地沉入了羽毛枕堆成的小山中。他的眼角带着讽刺的微笑，十足的门罗做派。
然而，带着使命和野心而来的郡主殿下不会被这种假象所迷惑，她相信年轻的丈夫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只要能够动一根手指，也不会放弃内心的渴望——除非他从内心深处已经放弃为那伤痕而复仇。“多么好的机会啊，这么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她柔声奉劝道：“况且那个女人的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的……等到对方先发制人而占了上风的话，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哦。”
“现在的我，也不可能会胜利。这点郡主难道不清楚吗？”
“我很清楚，”维维安的笑容比她的丈夫更为狡黠，揭开白银面具的动作也变得越发柔和起来，“就算一半的脸被毁坏，至少还有一半是美丽的啊。不过对于公爵殿下您，并不是因为美貌而掌握这个国家的，所以胜利女神仍旧站在您这边……只要，您忍心下手。”
重新张开的钴蓝色眼睛绽放出讽刺的光，随之而透出的灵魂光辉令维维安再次心动。“我早知道您是位野心家，尊敬的夫人。”
“您也是，伟大的西大陆之君陛下。”维维安把手伸进被子，握住那只冰凉的左手，“这个国家早就是你的了，何不使她跪倒在您的战靴下呢？”男人的无名指上没有戴着戒指，代表婚姻的信物被安置在小指根那里，“让我重复伟大教皇密令吧，我的青天，请把西大陆的皇冠带进坟墓，不要仇人的儿子安坐在王座之上。”
“仇人吗？还是说葛瑞斯猊下嫉妒西瑞尔所受到的恩宠呢？那个女人那么想在世俗社会里压祭祀王一头么？”在中心大陆上很多关键人物都知道祭祀王和西大陆皇帝的私交，在很多时候私交是权力的表兄弟。说出心中所想的门罗把右手按在维维安的左手上，“我还听说你小时候曾经倾慕过我那多情的父亲呢，那位前皇后对你的诅咒连最孤陋寡闻的乡民都有所耳闻呢。我说的对吗？最亲爱的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九章 荒野钟声 I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