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43、第七章 沉疴 VI

　　科瓦纳的事情仍旧没有改变，岚山并没有去更改兄长所发出的命令，也许是软弱，也许是习惯性服从，总之除了把那位莫林隔离开外，唯一多出的工作就是把所有报告从青天的办公桌移动到了皇帝本人的书房里。开始的时候，那些生涩难懂的术语差点毁了他的耐心，等到一周后，强迫性的阅读发挥了作用，而那些本来不过是在书本里的词汇也慢慢变成了报告上切实有用的信息。相应的，岚山待在办公室里的时间也长起来，沉溺在工作世界里的他竟然连新年的钟声都没有听见。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内侍尽量压低的声音：“皇帝陛下，帝师大人来了。”岚山揉揉太阳穴，亲自走去开门，在相貌庄重的老人身后，站着一名微笑着的少女。“陛下，”束着褐色波浪散发的安吉丽娜微微屈膝，礼貌周全地祝贺道：“新年快乐。”

　　“是我决定把安吉丽娜带来的，我太太还为陛下烤制了杏仁蛋糕。无论如何，今天是新年啊。”帝师最近的气色比起前一阵好了很多：“这份甜椒草莓饼是为公爵殿下准备的，我记得上次……”岚山刚刚浮现的微笑好象被抚平了，他侧身让进新年访客，带着黑眼圈再次返回办公桌后。“多谢师母的好意，恐怕这样的美食兄长暂时无法享用。”

　　“怎么？又严重了么？”

　　“是，”忧色笼上眉梢：“一直昏迷不醒，御医们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可能是着魔了吧。”好象要挥去荒谬的结论一样，皇帝接过切好的蛋糕：“祭祀王要来参加庆典，我已经写信拜托他为皇兄驱邪了，如果再不行的话……”如果不行的话怎么样呢？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不愚蠢，连十三岁的安吉丽娜.德.洛维尔都猜到了后面被隐藏的内容。

　　“陛下准备亲政了吗？”帝师突然说道：“真正的亲政！”这么好的机会不可放弃，门罗之火应该归于血统高贵纯正的青年。况且在这个时候，那些反对派甚至连靠山都快要失去了。“请陛下尽快抵达枢密院，宣布一切权力的归依吧！老臣已经等了十八年了。”“老师！”“请陛下下决定吧，老臣愿意说服臣僚们全力为陛下的伟业效力！”

　　“老师是来逼宫的么？”“不！这个时候我已经不能在保持沉默了，陛下。”老人从圈椅上站起来，把手放在左胸，以最高誓约的姿态宣告道：“陛下，请为您的母后复仇，把叛逆之人投入他应去的地狱吧。”看着岚山满脸的不解，老人解释道：“六年前，就是那个篡权者把皇后陛下推下了西北塔，但是微臣还是恳请陛下鉴于他对帝国的功勋酌情予以宽恕……”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但是年轻的皇帝希望这都是谎言。

　　“请斟酌你的言行，洛维尔先生！”岚山大声咆哮道：“朕不允许你毁谤亚历山大公爵，朕的皇兄！”等等，怎么会这样，他并没有说明是哥哥啊！意识到这个的皇帝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到哥哥，难道……“请陛下下令召开枢密院新年会议，确定亲政吧。”诡异的空气中，安吉丽娜觉得浑身发凉。年轻俊秀的皇帝死死盯着爷爷，捏在手里的签字笔好想马上就要被折断似的发出□□。

　　少女无意识地端着蛋糕盘子后退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无力保持平衡的她跌入了一团温暖。“帝师大人，什么事情这么激动啊！”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紧接着，安吉丽娜觉得自己被一双手稳住了身体。随后那个男人把她留在原地，慢慢走向另外两个人，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从头顶喷泻下来，这让安吉觉得此人真是高极了。

　　“今天是新年，不是么？”亚历山大公爵青天•亚历山大•门罗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别人的心脏上，带着绝对的权威和压力，浅灰色的短上衣和火红色的马裤表明着少有的喜气，钴蓝色的眼睛映着他野心勃勃的内心，与斜挎在胸前的金色绶带一样漫溢着骄傲。“陛下为什么不去主持宴会呢？难道旋转大厅里的聚会没有得到陛下的允许么？”

　　“我还有些东西没有看完。”岚山柔声安慰道，另一方面，他的内心深处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随后他低声辩解：“哥哥身体不好，岚山没有心思……”难道是医官们隐瞒了什么？岚山心里嘀咕道：卧病不起的哥哥怎么会这么出现在眼前，难道会是什么阴谋？青天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想：“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能够下床了，不过，”他瞥了眼脸色灰白的帝师，又看了看表情复杂的岚山，悄悄用手抹掉了唇边的一丝红痕：“即使内宫发生了任何事情，皇帝陛下您也要以国家元首的身份安慰臣民们对陛下的渴望！所以，请陛下更衣下楼吧，您的臣子们正等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