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41、第七章 沉疴 IV

　　“您说什么？”刚成年的西瑞尔被孟菲斯脸上乍然显现的光晕迷惑了，滞留在中心大陆后，孟菲斯总是用温然的态度对待一切，所以即使是瞬间的波动，都让祭祀王感到不安——隐匿了行藏，以伴读身份停留的孟菲斯先生毕竟是光照世界的主神。

　　“没什么，葛雷。”捏起一个带着安慰符咒的果子，塞到西瑞尔手里，再看着对方慢慢地吃下去，蹙起眉头的孟菲斯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葛雷，西方大陆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孟菲斯不知道么？”这段时间的相处后，西瑞尔已经开始直乎其名了，这也是孟菲斯自己的要求。按照常识来讲，十字大陆是光明皇帝之神光统治的国土，全知全能的神对这片土地应该连最细微的事物都该洞察无疑。可是通过孟菲斯的反应，年轻的祭祀王开始对这种所谓的“常识”产生了怀疑。“十字大陆的每一块土地都在您的照耀之下，什么东西能够瞒得住您的眼睛吗？”

　　“你说的不对。”“啊？”从孟菲斯身上所冒出的金色火焰迅速封住了祭祀王的视线，随之而来的是那双闪着金色光芒的眼睛：“葛雷，我原以为你比过去那些女人优秀，没有想到也不过如此啊……”融融的暖意变得恪烈起来，热气刮着祭祀王纤细的身体，好想要剥掉最后一层衣物一般。快速移上来的，是孟菲斯被白色法衣包裹的身体，他将西瑞尔牢牢地贴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质问道：“愚蠢的孩子，难道我要对我缔造的一切负责么！难道我所缔造的一切生物都愿意对我坦诚相待么？”

　　“我们……”

　　“不要狡辩了，西瑞尔祭祀王！所谓主神，不就是需要的时候才要去巴结的那个么？或者说，姑且认为世界是他所创造的，姑且认为所乞求的必然会得到回报……所谓神，不就是装满礼物的百宝盒子么？”火焰的力量更为炽热了，好想要融化一切：“人们心底的那些因为得不到而产生的抱怨，因为不信任而隐藏的鄙视，难道会堂堂正正的走进神殿与我诉说么？这样的世界，难道我就该毫不保留给与么？”

　　一到黑色的光芒从金色锐目中闪过，太阳之火所包容的空间里，却发出了阴冷的声音：“这种即将被放弃的地方，需要我了解么？”巨大的恐惧攥住了西瑞尔的心，内心里的恐惧比起身体上所遭受的酷热更为令他痛苦。“请不要……”请不要放弃我们，请不要……攥住白色法衣的手渗出了鲜血，就好像绝望从身体里泄漏了一样。

　　“葛雷，你怎么了？做恶梦了么？”温暖的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柔软的嘴唇亲吻着因为恐惧而冰凉的手，当西瑞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孟菲斯的膝盖上，而对方温暖的怀抱正在为自己敞开。“请不要抛弃我们，求您……”“小傻瓜，说什么呢。”抚上后背的手是如此轻柔，正如光明本身那样让人心情宽慰：“梦神跟你开玩笑了吧，葛雷。”

　　为什么要用这个来安慰我，为什么！更深一步得沉入温暖怀抱，西瑞尔知道这样的时刻不会太多了。“对不起……”抬起头追寻那对金色，西瑞尔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楚：“请原谅，请原谅我们。”

　　“不要说了，弗罗蓝”好像什么液体滴落到西瑞尔脸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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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大陆的翁达伯爵及其随从被安排在了帝都阿多尼斯的科列托夏宫，这里和大皇宫之间有半个城市的距离。一个月来，除了精美的食物和周到的礼仪外，南大陆来客没有获得任何召见。眼看新年就要到了，皇宫使者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送来了竞技会的邀请。“建国日的竞赛啊。新年那次不准备举行了么？”翁达伯爵看了看邀请函上内宫的签字，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这种时候还举行竞赛，我想请问一下，不是说亚历山大公爵不能率领马车队参加游行……”

　　“这个不用阁下担心，皇帝陛下将会亲自率领赛队入场，”使者好像已经习惯于这样的询问，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了：“不过，非常感谢阁下对公爵殿下健康的关心。现在殿下病情十分稳定，所以皇帝陛下才能够亲自出马与民同乐。”

　　真是这样么？翁达伯爵并没有露出任何想法，但是充当翻译的女子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进入帝都以后，凭着散布在四处的南大陆人开设的药店，卡拉小姐大概了解到一些信息：名贵的药物被大量收入皇宫，御医团的精英们整夜地停留在宫墙之内，禁军大量被增派到大皇宫，甚至连各国使节居住的馆驿也被严格地控制起来。这个庞大的繁华之国，似乎有什么大的变动发生。可是这一切的怀疑，都被一张薄薄的请柬压制了。建国日马车竞赛，仍旧照常举行。

　　“我听说亚历山大公爵快死了。”皮肤黝黑的女子在使者走后对翁达伯爵说：“这样的病情一般人恐怕早就熬不过去……”“可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名圣骑士，”翁达把请柬压在镇纸下面，迎上卡拉炽热的眼睛：“虽然你想复仇，但是我希望消灭你心中怒火的是自然的力量。”窗外的喧嚣声透过敞开的窗户冲入室内，阿多尼斯的街道仍旧是繁华富丽，即使在厚厚的夏宫宫墙之内，也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活力。“听听这座城市的心跳吧，卡拉小姐。除非那位公爵的躯体在我眼前送入坟地，或者被火焰化为灰尘，我绝对不相信他真的会死去。你明白了么？”

　　“复仇？这跟亚历山大公爵有什么关系？”

　　“不要再狡辩了，卡拉小姐，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懂的西大陆通用语就不能调查到你的父亲么？被推入水磨机活活碾死的叛逆之徒列奥纳多.肯贝柳克少校，正是这个人吧。”好像对自己的打击不满意一样，南大陆兰伯沙的领主快速补充道：“亚历山大公爵虽然躺在床上，可是并不妨碍他了解您的出身啊。卡拉小姐。”眼泪快速聚集到少女娇俏的下颚，然后滴落到了地板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杀了我这个刺客，为什么！”

　　“刺客？”翁达伯爵笑了：“小姐您，也配当刺杀他的刺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