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38、第七章 沉疴 I

　　年老的游吟者走在通往大路的石板路上，颜色陈旧的拐杖在潮湿的地面上敲打出“哒哒”的轻响。这里是西大陆首都阿多尼斯城东边的无数小巷中的一条，在这条蜿蜒巷子的尽头，是被称为米拉迪私宅的庭院。

　　“米拉迪，”老人第五次回头望望自己来的方向，发现那扇黑色的铁门已经被曲折的院墙遮蔽了，于是他就低声嘟囔起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难道被留在皇宫中了么？”天空已经全白了，周围泛着潮气，小巷里没有什么人，这里的住户似乎并不喜欢有什么来访者。

　　徒步从科瓦纳走到阿多尼斯并非易事，尤其对已经八十二岁的身躯更是艰难的任务，老人摸了摸怀里的那样东西，觉得等待是值得的。阿多尼斯的旅馆非常昂贵，最便宜也要半个金币一天，如果去乞丐聚集的教堂棚屋，也要等到晚上才行。繁华的市井容不得破衣烂衫，有了这样意识的老人决定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等待那位公爵殿下，或者，等待夜晚的来临。睡觉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尤其在极其疲惫又无处可去的老人看来尤其如此。“伟大的天神啊，请让我顺利。”简单祈祷了一下，睡神就如约而来。

　　这条巷子虽然偏僻，但是显然靠在墙角打盹的年老游吟者并非唯一的访客，一名体态优雅的女人轻盈地走过来，她停下来看了看佝偻的老者，随后将两枚金币落在了他的腿弯里。这样的举动让她身后的女仆皱了皱眉头，把怀里的婴儿抱紧了些。贫困总是令人不快，对于从东方陪嫁而来的她也是如此。

　　“夫人，这次来能不能遇到那位大人呢？”回应这个问题的是女人苍白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就好像吃不准这个孩子被带到世界上来会不会激怒那个男人一样。

　　“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小兰。”凰.司徒.德.门多萨把面纱放下来，从女仆手里接过婴儿，看着她花蕾一样美丽的小脸，尤其是那双钴蓝色的眼睛，乌黑发亮的卷发，简直就是在告知所有人她父亲的名字。虽然丈夫很爱这个孩子，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也是由衷的表示喜爱，但是不被那个男人承认的话就太不对不起这个被命名为璇玑的宝贝儿了。“他答应给孩子做教父的，这种事情总不能请公爵殿下屈尊吧。”

　　女仆从夫人脸上看出了别的内容，于是就不再说什么了。所谓女人的执著，就是这个意思吧，就算那个男人不承认璇玑拥有自己的血脉，但是哪怕是露出一个微笑也好——这样就算满足了。两个女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获得两枚金币的老人继续他不安稳的梦境，就这样，两名访客在新年前两天拜访了米拉迪私宅，同样的，他们都没有遇见青天.亚历山大.门罗公爵。

　　对于肢体来说，感觉到疼痛比起什么知觉都没有要好得多，所以当青天发现双腿针锥火燎般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算是个幸运儿。但是如果是在自己的地方，也许会恢复得快些吧，他闭着眼睛躺在宽大的床上如是想。

　　年轻的公爵对自己成为瘾君子这件事情并不在意，人鱼泪惊人的疗效才是他所关注的——虽然，那将以健康的最后崩溃为代价。宫廷里的医师并不知道这种毒药的力量，或者他们说根本不敢采取“以毒攻毒”的方案，所以在较为保守的提案之下，治疗工作小心谨慎并且缓慢地进行着。

　　昨夜雷声隆隆，闪电透过厚重的窗帘撕裂了桔红色灯光营造的暖意，坐在旁边扶手椅上的岚山在看了几本报告后就支着脑袋开始发呆，幸好雷声过去后的细雨起到了催眠的作用，否则总是陪夜的皇帝会因为几夜不睡而病倒也说不定。

　　“殿下，醒了么？”只有宫廷里的命妇才被允许照顾病人，因为无论是男仆还是年轻宫女都可能会因为亚历山大公爵身份的特殊而慌乱到无法妥帖处理突发事件。所以，大清早进来的仍旧是劳伦斯女伯爵，跟在后面的则是端着脸盆的宫女和提着药箱的医师。

　　“腿还是不行，好像不属于我了呢。”用平淡的口吻描述了自己的感受后，青天在男仆的帮助下斜靠在床头的靠垫上。膝盖处的旧伤在颠簸的旅途和阴雨连绵的天气考验下再次复发，肿得好像面包一样的关节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所以即使是翻身这样小小的动作也要人帮忙。

　　“皇帝陛下早朝后就来看望您，”劳伦斯女伯爵感到有些可惜，因为今年的锦标会因为亚历山大公爵的缺席而缺乏吸引力，虽然其他的小伙子也很不错，可是比起驾着灰狼所牵引的战车、天神一样俊美的前摄政亲王来，不是粗俗就是过于脂粉气：“今年的赛马会我就不去看了，没什么意思。”心里想什么，嘴巴里就说出来了，这正是劳伦斯女伯爵爽快的所在：“公爵殿下快点恢复健康吧，这样还可以在建国日看到您纵马驰骋的英姿啊。”

　　建国日是在新年的第四天，那天举行的锦标赛事比起新年那天更为壮观，不仅仅是贵族，就连普通的市民、农夫和女人们都被允许无差别的参加比赛。三百年前的那一天，有着剪径者门罗称号的高夫.门罗与前朝的公主一起建立了翡冷翠帝国。所以在建国日获胜的意义远远大于年中任何一次竞赛。

　　“我想您完全不必担心，今年的桂冠应该是皇帝陛下的了。”“呃？”劳伦斯女伯爵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在她眼里皇帝陛下还是小小少年的样子，虽然如今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

　　“陛下已经同意了，他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届时我也会去观战，即使是坐着轮椅也不该错过，您说对么？夫人。”

　　“呵呵呵呵，是这样的。”劳伦斯女伯爵让过医生，换药操作在和青天愉快的交谈完成了。

　　“还需要多久才可能站起来呢？”刚才还微笑着的公爵问负责包扎的医师：“御医团的先生们告诉陛下的期限又是什么呢？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预先透露一下……我不是喜欢惊喜的人，不想在某个清晨被告知可以跑动骑马，或者永远都站不起来了……所以，能提前告诉我么？”

　　“殿下，只要消了肿就可以了。”自信写在医师的脸上，红润的脸找不到前几天苍白蜡黄、惊慌失措的样子，虽然说有些人可以面不改色的说瞎话，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该医师没有这种伟大的修养。“只要两天，顶多三天就可以下床了。”他接着说：“当然，首先要保证您不再发烧，其次……”

　　“其次不要再工作了，是么？”

　　医师不禁干笑了两声，对于如此不合作的病人，只能指望对方自觉——虽然在青天这里，睁着眼睛对着顶棚发呆的休息方式是不合适的，所以病情恢复得慢也很正常。“我是总让别人为难，所以医师也是费了很多倍的努力才等到说出‘没事了’这个词吧。”好像在跟另一个人交谈的话语被吐了出来：“门多萨夫人，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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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小jjjj半夜辛苦看文
所以特别加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