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35、第六章 访客，来自莱丁帝国 IV

　　“堂堂海伦港竟然不知道一艘这么特殊的船该何时到港吗？”身材厚重的男子完全不象是那种拿着银品调配药剂的医生，论其气势来，这率领十六名医生匆匆赶来的御医团次席总监更像一名重甲骑士，尤其是他挥舞手杖的样子，更让莱斯特联想起巴掌宽的重剑被舞得呼呼作响。

　　“如果公爵殿下有了什么差错，你就不怕重蹈你前任的下场吗？”莱斯特发觉这个威胁有问题，毕竟这位新任的港口治安官到目前为止还是相当清廉高效的，而且诅咒上任一年的人发配苦役似乎不是很厚道。

　　“阁下的焦虑我可以理解，但是也请阁下您检点自己的言行。”说出这样官腔话语的青年大概非常以自己的制服为荣，所以当他挺着大肚子发表言论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用熏香肠一样短粗的手指抚摸袖口上的精美花边。“海妖精号并没有到港，但是我们已经收到雾乡的讯鸟带来的消息，公爵殿下已经在恢复中。如果阁下有足够的耐心，应该可以伴随殿下的马车回去交令才对。”

　　面对这么一名自负的官员，御医团次席总监差点没有把手杖杵过去，如果不是旁边站着亚历山大公爵的首席智囊莱斯特，海伦港治安官的肚子会马上瘪下去一个洞也说不定。不过听到青天已经无碍的消息，次席总监的心总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莱斯特，他并不象总监那样为治安官刚告知这样的消息而郁闷——到海伦港后的这半个小时内，性急的次席总监并没有让治安官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此外主君脱离危险的消息已经可以覆盖所有的不满，这就足够了。

　　从阿多尼斯赶来的御医团并没有碰到他们预期的手忙脚乱的境界，一路上因为疲惫和焦躁耗掉能量水分空洞在到达海伦港以后马上被一种称之为茫然和愤怒的情绪填满了。怪不得次席总监此刻心情不好，不要说无法完成皇帝陛下“一定把公爵殿下健康带回来的”命令，现在还要面对一名到任不到一年的港口治安官怠慢的态度，当然，归根结底，没有见到亚历山大公爵本人的不确定感比任何事情都要糟糕——超过了塞拉莫失血症治疗的最终期限，这样的后果是没有人愿意承担的。

　　既然一切尚好，最必要的事情莫过于找张舒服的床来安抚因连夜赶来而疲惫的身躯，除了莱斯特，同行的其他十七人都选择了在夜色降临后沉入了睡眠——当然，如此划一的行动要归功于特制的安眠药——这是不属于御医团该了解的范畴。

　　幸好一切都还正常，但是醒着的莱斯特总觉得什么东西不对劲。虽然说没有青天的首肯，是不会有人擅自将“安好”的回复托人转达的，但是他抬头看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没有找到一颗星——并非好兆头，仅次于流星划过的夜幕。“我要等到青天大人回来再说，有些事情…...”有些事情必须等到当事人亲自办理，但是另外一些事情则不得不在特殊情况下由代理人处置，目前这个代理人就是莱斯特。

　　海伦港的夜色还是那么美丽，阿多尼斯又何尝不是美得让人心醉呢？但是，繁华了三百年的翡冷翠帝国背后所隐藏的那些事件，有多少会重演，还有多少会被忘却呢？带着游吟诗人过于纤细神经的这个莱斯特突然觉得寒冷，这在燃烧着精炭取暖的房间里是不应该的啊。正思索间，橡木制成的房门响起了极其有节制的敲击声，时间一点不差，正是南大陆贵族们引以为豪的守时精神。

　　来访的正是翁达伯爵和他的女翻译。收到莱斯特发来的会晤邀请后，翁达伯爵并没有显示出卡拉臆想中的诧异。他只是沉思了片刻便答应尽快与这位自称亚历山大公爵代理人的中年男子见面，这明显与计划中“仅与亚历山大公爵密谈”的目的相左，但是身为陪同的卡拉相当识趣得没有发表言论，什么时候该表达自己的意见她还是很清楚的。

　　“翁达伯爵，我代表亚历山大公爵殿下欢迎您光临海伦港。”莱斯特用一口流利的南大陆通用语向客人致礼，而翁达伯爵则用僵硬的西大陆用语回应了相当的礼节：“公爵殿下的恩宠令在下及随从感到无限光荣，莱斯特先生。”两个男子一遍客套着一边用目光打量着对方，在衡量了对方的实力后很快建立起了适当的谈话气场。

　　翁达伯爵决定从最直接的事情来谈，他知道关于粮食问题是可大可小的，无论对方采取什么态度都不会让对话落入尴尬的境地。“莱斯特先生你也知道，岚山陛下对我大陆某公国突然增大的仁慈之举对我国皇上和其他诸侯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不知道摄政亲王……哦，对不起，亚历山大公爵殿下准备如何处理。”

　　莱斯特了然地微笑了一下，他很明白那个口误的含义。对于这样小小的伎俩若是换作青天，嘴角就会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讽刺，但是莱斯特是不同的，他的回答巧妙又肯定：“现在皇帝陛下已经亲政，公爵殿下目前也正处在新婚的时期，这种情况下公爵殿下能够做的就是给陛下提个醒，关键还是要看陛下的英明决策。伯爵大人，你说对吗？”

　　年轻的皇帝亲政吗？如果这个少年的能力真的可以匹配那顶皇冠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可惜，盘踞在南大陆，不，北大陆还有东大陆那些贵族主流脑子里的实际统治者还是“下台”的亚历山大公爵，或者称其为青天摄政亲王更合适。这个人所主宰的不仅仅是这个国家，这个大陆，还包括那个戴着皇冠、抱着权杖的君王的心灵吧。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莱斯特先生的见解在下非常同意，不过不知道这样的提示能否改变皇帝陛下的主意呢？”

　　“这也许就是贵国皇上派您私下来访的原因吧。”莱斯特微笑着，他相信这样的话语只有在自己面前翁达伯爵才敢说出来。

　　翁达伯爵“嗯”了一声，他对这样客气的反击并不在意，因为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直到现在为止，交谈完全是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进行的——莱斯特的南大陆通用语优雅而准确，比受过系统教育的贵族有过之而无不足。

　　两位南大陆来客早就耳闻在青天的手下有各种各样的人才，甚至公开不公开的追随者也可以在其他阵营里找到，这种崇拜是毫不掩饰的那种，更为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是设定为于皇室贵族意见相左的枢密院议会在通过青天提交的报告时也会采取比较温和的态度。翁达伯爵好像有点明白里奥尼达陛下对自己的嘱托里所包含的“当心这位公爵，兴许他会把你变成自己阵营的人”的告诫，这样的盟友，也是陛下感到头疼的吧。

　　“我们当然需要公爵殿下的协助，这也是我国皇上的期望，还请莱斯特先生转达。”多余的内容也不必说了，翁达伯爵决定把主要的使命放在后来，也就是直面亚历山大公爵的时候再谈。根据这位莱斯特先生的反馈，也就是这两天了。青天.亚历山大.门罗，准备好接受我国的建议了吗？尊敬的摄政亲王殿下。

　　翁达伯爵虽然年方二十岁，单是兰伯沙领主的身份就为这名青年加上了财富和荣誉之类的注脚。在莱丁帝国的贵族圈子里，他是属于那种被称为朝阳派的人，相对于正午派和夕照派的朝臣们，朝阳派正如字面意思所指示的那样将面对无限的机遇。在这些朝阳派中，翁达伯爵更为幸运，这种幸运与莱丁皇帝过去施与的恩宠都没有关系，在翁达心里，将与青天.亚历山大.门罗交锋才是最幸运之所在。“不要想在气势上盖过他，翁达伯爵，你应该跟他多学点东西，这样莱丁的未来才有企望。”里奥尼达陛下的叮嘱似乎是漫不经心，但是把莱丁帝国跟年轻的翁达伯爵挂上钩似乎又有了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