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30、第五章 混乱之前的世界 VI

　　中心大陆的人们并没有等来所谓的仪式，担当主角的祭祀王也是到了第三天晚上才出现在空荡荡的礼堂里。当教皇把他带到私室里面进行讯问的时候，西瑞尔只回答了一句“姐姐应该什么都知道吧”后，就告辞走了。随后葛瑞斯教皇在私室里面独呆了半天，等到执行厅的长官向她汇报孟菲斯失踪的消息后，这位高据在十字大陆权力之巅的女性叹了一口气，说了什么类似于也该是时候了的话挥挥手把身边的人都遣走了。

　　“教皇殿下，”长期陪伴在她身边的女官卡拉罗素单独被留了下来，突然间憔悴起来的教皇让这位睿智的女性非常不安：“不会是因为祭祀王殿下没有被光明皇帝陛下接受而烦恼吧。”

　　“不是这样的，”葛瑞斯慢慢打开包裹着金印的黄缎子，抚摸着暗绿色的帝玺说道：“我想他喜欢这孩子......西瑞尔会问他要什么呢？会问他要什么呢？”一丝苦笑浮上教皇的唇角，她的遗憾被卡拉罗素全都看在了眼里.

　　“殿下不必烦恼？毕竟祭祀王大人是您弟弟啊......他是个好孩子......”

　　“也许吧。”

　　有风吹过帷幕重重的私室，把所有的绸缎都抛向了穹顶。长期关闭的窗被金色的光辉撞击开来，一股狂狷而又庄严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卡拉罗素看见那位金发的隐士出现在了门口，这次，他脸上没有笑容。

　　“玛雅，什么叫羽牒？”岚山抚摸着独角兽雪白的鬃毛问道。十字大陆的所有君主都收到了一个喜讯，说是教皇受到了光明皇帝亲授的名为“羽牒”的圣物，并且今年生长在中心大陆的光之月桂比起记载当中的任何一次都要盛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在这种喜悦降临这个世界的同时，西大陆却迎来了百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季。一入冬就开始不停的下雪，上次的积雪还没有化掉，第二次又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起先还可以说是瑞雪兆丰年，但当络绎不绝的事故频频从内务部报到君主的面前后，岚山的事务以十倍的速度增长起来。今天好不容易在天黑前处理完了事情，翡冷翠的皇帝终于可以去看看圣兽室里被冷落已久的独角兽之王。

　　玛雅的居室是特别安排匠人设计改造前代公主别宫而成的，巨大庭院里移植了北麓冷杉和针叶木，此外岚山还命人在树下栽培了大量的留兰香草和可食用的巴尔草。室内全部都是石灰石和花岗岩的材料，被巧妙地仿制成洞穴的样子，高大的壁炉里面焚烧着新鲜的油脂松木，这样趴在地毯上的玛雅就不会觉得寒冷了。

　　听到岚山问起羽牒，玛雅俏丽的耳朵竖起来，它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种东西了，但是既然新的主人问起来，作为契约的订立者之一还是要回答的：“羽牒是诸神从人间或者魔界提选的时候才会使用的东西，不过......没有听说过教皇受到过这样的礼遇。”

　　“为什么呢？难道教皇不是属于人间的吗？”雪白圣兽的鬃毛在通红的火光下比雪还要洁白，漂亮的蓝眼睛比最上等的蓝宝石还要清澈，岚山抚摸着玛雅背上短绒毛，如是问道。

　　“可是教皇不是任何生物生养出来的，她根本不能算是生物啊......只有生物才能够获得提选的荣誉，这可是不知道多少次轮回才能修来的殊荣......教皇是产品，她不存在轮回的问题。”玛雅眨了眨眼睛，继续解释道：“虽然名义上教皇是黑暗公爵之友，但是永远没有资格去天上的花园，这个可是天晶必须遵从的规矩......过去也有一位教皇曾经爱慕过公爵，后来就是因为不可违倍的法则，只好草草了事。”

　　“那位教皇不是很可怜吗？后来他怎么样了。”

　　“公开的说法是不到半年就郁郁而死了。似乎当时黑暗公爵也遗憾了很久......那可是个少有的，能够走到他心灵深处的人啊。”玛雅把下颌垫在前膝上，接着说道：“我还记得那天公爵从静室里面出来的样子，当时我走上去想让他抚摸我，结果,”沉默了一会儿，独角兽之王闭上了眼睛：“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时候我才知道，世界上有人比我和安芙莱特对他更重要。”

　　“可是，不是说黑暗公爵是无情的吗？黑暗 ...... 玛雅为什么要追随黑暗呢？”

　　“因为我是黑暗公爵的圣兽啊，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他都是我的主人。”摇摇头，玛雅纠正道：“是曾经的主人，现在我的主人是岚山你啊。”

　　“那么无情的黑暗公爵为什么会因为一名无法提选的教皇而失态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安芙莱特说那个人是特别的......虽然他本来不过是一块水晶的造物。”这个安芙莱特可能是黑暗公爵身边宠信的女子吧，岚山这么想，过去西瑞尔跟他讲天界传说的时候并未提过这个名字，现在玛雅提后，年轻的皇帝就判断那一定是名显要的内宫女官。

　　“特别的？”

　　“嗯，也许......他能够进入那位黑暗君王的心里去吧。安芙莱特说过......那个是唯一一个敢于忤逆天神的教皇，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有勇气的人？”

　　“是啊。好像是在仪式那天对公爵的天职进行了一番抨击，然后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再后来，神就经常化装成凡人的样子去中心大陆做客......还带着我呢。”火炉里面的油松木被烧得啪啪作响，玛雅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直到有一次，那个人竟然无礼地拉住了公爵的手......然后，我看见公爵笑了......跟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笑过......怎么说呢，就像蓝莲花开放那一瞬间的感觉。”

　　“那么后来那个教皇呢？”
　　“死了。”
　　“死了？”
　　“嗯，是疾病女神的惩罚，他胆子太大了，竟敢觊觎天神中的天神......所以，该死。”
　　“那，那黑暗公爵为什么不去救他，疾病女神不归他管么？”

　　玛雅猛地把头抬起来，蓝色的大眼睛盯着岚山，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是的。疾病女神是静海里面的神，也就是说，她是黑暗公爵制下的臣子......但即使是这样，作为主神的黑暗公爵也不能下命令阻止疾病女神的行为，因为，因为......他知道女神是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弄死了那个教皇......”

　　“我不明白，玛雅，他不是......”

　　“疾病女神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而觊觎主神本来就是死罪......所以......”“所以他只能够看着那个教皇去死吗？”

　　“是的，岚山，这就是天道。”

　　“即使再想也不能吗？”

　　“不能，违背了天道，宇宙就会混乱，这个世界就完了。所以，承担着守护世界职责的黑暗公爵没有别的选择......我想。”

　　翡冷翠帝国的皇帝半天没有说话，他靠在壁炉旁边的软椅上，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回味着刚才玛雅说的那些话。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白法典以外的关于黑暗公爵的事情，他觉得那个坐在天上静室中倾听一切心灵之声，掌管宇宙中被标为黑暗的力量的天神，似乎正在什么地方看着他，并且毫无缺失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告诉我，我该这么做，请告诉我吧，执掌黑暗的公爵。”

　　“岚山，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真该死，怎么可以向黑暗公爵祈祷......怎么可以呢？岚山重新走到玛雅身边，靠在雪白优美的身躯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黑暗公爵了，毕竟，胜利者是光明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