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23、第四章 神圣典礼 IV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西瑞尔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维维安究竟长得如何没有几个人知道，喜欢藏匿在蝴蝶面具后面的她是一个谜。青天旁若无人的掀起厚而长的面纱，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激情，当他决定用这么一个契约来换回一条生命的时候，新娘美貌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青天摄政亲王得回了挚爱的兄弟，这一切已经足够，至于婚姻不过是应景的交易而已。

　　“怎么？难道我不美么？”被揭开面纱的女人这么说，她的新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温柔的扳过妻子的肩膀吻上了涂满蔻丹的嘴唇。维维安•圣•劳埃德是一个美人，一个强悍的美人，青天恍惚间以为自己亲吻的是一位冰雪之地的火焰女神。因谋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却因为一吻而彼此倾倒，大概只有这时的新人才能体味到。“我的青天......”拒绝了无数求婚者的新娘依偎在年少一倍的丈夫怀里低喃道，而后者却在幸福和痛苦中受着煎熬。幸福是因为维维安似乎就是找了很久的那个女人，而痛苦则来自岚山的眼神，那孩子的眼睛完全是空的，似乎什么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有得到就有失去，世界是如此公平地遵循自然的法则。

　　早上的仪式还算顺利，可以说是热闹圆满；到了下午，在另一个更大的礼堂里，教皇主持了传承仪式。虽然传承者和被传承者都知道这个仪式不过是个花招，但是还是严格按照十字大陆的法典进行的。参加观礼的人群多为各国显贵和中心大陆的要人，一位特殊的非人生物就是让岚山轰动十字大陆的灵兽——独角兽之王玛雅。

　　青天在传承仪式之前拜访了帝师，他建议老先生跟岚山谈谈，令这位摄政亲王欣慰的是帝师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很高兴这次我们有共识，老先生。”青天的钴蓝色眸子里闪着诚挚的光，他需要帝师帮他找回岚山空落的心，毕竟属于皇帝的未来还很长，很长。

　　庄严的号角声后一名侍童端着托盘走到两人中间，上面是交叉放置的黄金匕首。青天看了看岚山，首先取下了一柄，他右手执柄，在左手掌心上浅浅地划了一个十字，然后把流血的手浸入盛着盐水的金盆里。盐水浸泡着伤口刺骨地疼，摄政亲王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颌首示意岚山照着自己的样子做。心里满是哀怨的君王自然不甘示弱，可是在匕首刺破手掌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疼得叫起来。“没有关系，很快就过去了。”青天低声说，他的话语神奇的阻住了岚山的退缩，很快两个人的左手就在盐水盆里握在了一起。

　　兄长的手牢牢的包着皇帝细嫩的手掌，那无间的缝隙阻止了盐水的入侵，这让岚山的伤口远离酷刑一样的煎熬，没过多久两个伤口间血液开始快速交换。“岚山，以后要靠自己了。”只有兄弟二人才听得见彼此的低语。“为什么哥哥。”这明明就是传承啊，为什么之前要说拒绝传承的话呢？“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青天的脸越发苍白了，近在咫尺的岚山竟然看见兄长的嘴唇上结起了薄冰。“哥哥......＂＂嘘......别说话。”“哥哥你很冷吗？”岚山觉得身体迅速温暖起来，可是兄长紧握着的手却变得冰凉难握。“我没事，别担心。”用丝巾擦手的前摄政亲王这么说，他知道现在那些被称为“传承的统治力”的东西已经全数随着血液流进了岚山的体内，另外的那些留出自己身体的东西他不想说，而且永远不希望岚山知道——这才是完满的传承，不仅仅是力量上的。

　　获得力量的君主脸色红润，他的手温暖柔软，这点在祭祀王握手相庆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照理仪式应该结束了，可是岚山的一个问题让事件出现了一个小高潮。“请问，我还是青天.亚历山大.门罗的君主吗？”看着微笑的教皇，岚山这么问。

　　“当然是咯。”这个孩子要有什么小花招了？教皇很想看看：“完全正确。”

　　“那么青天也必须按照常规接受我的封赏咯？”岚山这么问是有原因的，青天不再是摄政亲王后唯一的身份就是教皇的圣骑士，所以要封赏他必须获得教皇的首肯。

　　发现自己的猜想竟然丝毫不差，教皇象小女孩一样笑起来，她瞟了一眼维维安示意她注意岚山的反应。“那是当然，他毕竟是西大陆的子民嘛。”听到这个话，岚山表示要加封王兄为公爵。青天刚要表示反对，教皇却提前答应了。

　　岚山直直地看着对方，轻声问道：“哥哥，难道你不希罕......”这样的话和这样的表情让青天噤了声，他只能顺从君主的意愿，低下头颅单膝跪下。没有用纱布包裹手掌上的十字伤口，岚山二世抽出腰间的佩剑先搭在青天的左肩上，又按照礼仪换到了右肩。“青天.亚历山大.德.门罗，在此我秉承神的意愿封你为亚历山大公爵，你愿效忠于你的皇帝和你的国家么？”

　　“我宣誓效忠我的君王和国家，直至死亡。”新任公爵的声音不高，用的词藻也是传统的格式，但是其中的两个字却攥住了年轻君主的心。但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现在他有玛雅了，也许可以不用再化装成小猫去寻求温暖了，可是，真的可以吗？想到这里岚山越发有点沮丧，不过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严肃的表情掩饰了一切。

　　青天.亚历山大.门罗按照君臣之礼亲吻了君王的左手手背，他此时态度安详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曾经试图拒绝这个封赏，反倒是岚山被兄长头顶心的几丝白发扰乱了心神。“什么时候哥哥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他不过才二十一岁啊。”原来一直抬头仰视青天的岚山发现了立于高出的好处，此时他终于真正站到了翡冷翠的最高点——足可以看见青天不曾被他发现的某些东西。

　　仪式结束后，观礼的新娘起身走过去拉住青天的手，颌首向岚山二世微笑；青天把另外一只手覆在维维安的手上，顺势把她拉到身前：“这位是维维安，陛下一定是认识的吧。”

　　“了不起的维维安，我听说过。”这个女人虽然美丽，但是成熟强悍足可以做青天的母亲了。四十二岁的女人嫁给二十一岁的丈夫，岚山望着哥哥觉得那种温柔的微笑似乎有些奇怪。哥哥喜欢的不都是些漂亮的女孩子吗？难道真的象帝师所说得那样是给自己腾位置么？“亲爱的公爵夫人，幸福将跟随你一生。请接受我的祝福，好吗？”维维安把另一只手按在岚山的胳膊上，接受了这个祝福。

　　岚山没有在中心大陆滞留很久，告别了准备前往北方大陆过蜜月的新婚夫妇后，君王带着帝师和随从从“天桥”离开教皇国。临走的时候岚山送给西瑞尔很多礼物，大多是西大陆的能工巧匠制作的玩物，比如檀香木的屏风、赤金的香炉还有零零碎碎的装饰品；至于维维安则留了些北方的特产向证婚人西瑞尔表达感谢，其中冰冻栗子受到了新郎的嘲笑，不过总的来说青天没有说什么。

　　此时的亚历山大公爵更多关心圣骑士抽签的事情，八重朴直抽到了那个竞标，过几天他就要去坟场顶替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前护卫。圣骑士队长特意邀请所有的朋友来告别，席间青天没有说一句话，别的圣骑士也保持了沉默。在这个下着雪的季节里，中心大陆里的两位圣骑士走上了必然的道路。“好好对待你的新娘，青天。”原来打算返回家乡迎娶青梅竹马恋人的八重带着僵硬的笑容劝告青天.亚历山大.门罗：“把我的婚姻幸福一并享用了吧。”说完这番话，他看见青天的眼睛湿润了。

　　“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八重。”握住战友的手，青天保证道：“不过我可以答应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多陪你些时候，不过需要你费点心。”“不要胡说。”八重完全听得懂青天的意思，但是他的舌头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别指望我特别照顾你，那里有那么多......”“我懂。”把额头靠在队长颤抖的肩膀上，微醺的公爵轻笑出声：“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认识彼此，不是么？”

　　据说那天晚上北方公国的郡主，西大陆第一公爵的夫人在门外站了很久，在屋里最后一根蜡烛烧完后才转身离去。那天晚上，鹅毛大雪盖上了教皇国的每一寸屋顶，所有的水塘都结了冰，宛如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