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第一部]》苏幕遮

21、第四章 神圣典礼 II

　　也许是老眼昏花了吧，揉揉眼睛，帝师再看时那飞行物已经逼了上来并且很快掠过了舷窗内可以达到的视线范围。随后，有欢呼声从头顶上传来，不一会就有人打开了舱门。

　　“老先生，”推门而进的是一名小厮：“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来了。”小厮兴奋得语无伦次，当他快步跑下甲板来传达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时，其实自己也晕晕乎乎的。几天没有见面的陛下，竟然骑着金色独角兽出现在甲板上，这几乎让他小小的心脏几乎承受不了了。金色独角兽，飞来的陛下，这次旅行还真是神奇啊。“老先生，陛……陛下要见您，请……请快点。”

　　翡冷翠的岚山被独角兽之王追随的消息被舌头和耳朵的交流传遍了整个中心大陆，无论是普通民众、各级官员还是神职人员们都不得不对这位原来仅仅因美丽而闻名的皇帝刮目相看。不过随着相传的还有从舱门里走出来摄政亲王平静到冷酷的面容，和祭祀王兴奋扑上去时岚山拥抱好友时绚烂的微笑。

　　似乎一切都很好，但是熟知兄弟关系的人都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对，岚山并没有去拥抱自己的兄长，而青天交叉在胸前的双臂也没有一点张开来的意思。到达首都的路途上，岚山都是跟祭祀王腻在一起，他们有说有笑，而摄政亲王则是与圣骑士队长并辔而行，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胸口标有灰色十字的军服。

　　到达首都塞维纳的第三天，教皇召见了岚山。在这之前他都是住在祭祀王的私邸内，西瑞尔多次询问岚山是否要和青天住在馆驿里，但年轻的皇帝拒绝了。等到兄弟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岚山前往觐见室，而青天和八重刚走出圣骑士训练中心的路上。

　　青天非常有礼仪的对翡冷翠皇帝行礼，而岚山则报以同样礼仪周全的微笑。

　　“兄弟，我相信你并不真正了解你的小弟。”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八重朴直的目光追随着被大群随从簇拥的翡冷翠皇帝：“不过，说真话，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有那样的执念。”他恋恋不舍地抽回视线，惊愕的发现身为同僚的青天.亚历山大.门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上凝聚了一层薄薄的冰，等到华丽的阵列消失在拱门里的时候，黑色头发的摄政亲王终于痛苦地蹲了下去。

　　同为圣骑士的东方武士把后者扶着靠坐在树干旁，低声问道：“那个东西，你还在用？”□□的甜香气来自一种禁忌的精神药物——人鱼泪，八重朴直一直很介意青天这种自杀式的嗜好，女人也罢，权位也罢，都在圣骑士的清规戒律之外，但是在没有圣战的和平时期只要不过分也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个人鱼泪却不同……瞬间的快感是用生命的时间来交换的。

　　“我早说过那个卡鲁斯卡娅是有企图的，你还说没有关系……”

　　“别说蠢话，八重。”当时卡鲁的用意是好的，毕竟不是人鱼泪的话他早就从某个高崖上一跃而下了。没有亲人的痛苦，失去祖国的耻辱，被人践踏的尊严足可以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去选择死来解脱。

　　不复仇，毋宁死。“你要报仇，我支持你，不过我有我的条件……”已经是少女形貌的人鱼公主的条件还不坏，足可以达成契约。现在言犹在耳，时间却飞一样的过去了。

　　青天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无法抑制瀑布般的汗水浸湿护甲下的中衣，耳朵里嗡嗡直响。他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腰间的褡裢，无数次的挣扎之后他还是例行地臣服在这短暂的安慰中。八重低喝了一声，劈手夺过蓝色的水晶瓶子，他怒视着荡漾着的金色液体，一手大力按在青天的肩膀上：“不要试图来抢，否则我捏碎它。”

　　“随便你。”明知道现在没有力量和对方抗衡，青天也不会去做这种毫无胜算的尝试。他把身子的重心完全放在树干上，籍此支持行将崩溃的躯干。无论如何，他必须支持到明天，等到传承仪式结束以后，真是什么都随便了。

　　八重极不情愿地想用恶狠狠的口气教训，酝酿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混蛋。”如果圣骑士们不能相互体会彼此共有的痛苦，只怕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安慰他们这十个孤独的家伙了吧。望着青天已经有些涣散的眼神，八重朴直利索地旋开瓶盖，从细窄的瓶口里弄出一点来滴入同伴的鼻腔。“抽签之前我可不准你当逃兵，你这个傻瓜。”

　　象回应他的咒骂一样，青天醒了：“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回家抱女人的。”冷冽的声音提醒八重把放在肩膀上的手移开：“在传承之前，我还是翡冷翠的摄政亲王，八重队长。”抚平了凌乱的头发，青天.亚历山大.门罗扶着树干站起来：“等到明天我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你尽可以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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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山站在觐见室的门口等待教皇的接见，华丽的衣衫之下是无比复杂的心情。在短短的三天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被哥哥抛下船，流落到幻影森林，遇见玛雅并和它订立契约结伴而行。至于那近乎于谋杀的抛弃，无论西瑞尔怎么解释那个人不过是一个伪装的事实，岚山都感到无比心痛。毕竟，形貌和声音是那么相似，在已知的伪装魔法世界里谁能够连气味都模仿得一模一样呢？

　　“西瑞尔，我很愿意相信你，不过为什么他自己不来跟我解释呢？”望着神情严肃的西大陆君主，主动要求陪同的祭祀王的脑海里总是不断的涌现岚山的疑问和那受伤的神情。

　　少年的祭祀王对好友的疑问无言以对，对方用微笑掩盖那到种裂痕的方式跟青天无言的叹息一样令祭祀王愤恨，他从来不知道曾经娇俏的岚山骨子里跟那位摄政亲王是一样的倔强。现在那海蓝色眸子里出现的坚定也许正是那位青天哥哥想要弟弟拥有的吧，可是种结果真的是必然的么？
　　打断西瑞尔冥想的是两名女官叮当作响的脚步声，她们是出来召唤要求觐见的君王的，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教皇请皇帝陛下单独进去，祭祀王殿下请留步。”西瑞尔认得是拉奇尔和朱眉，她们浑身上下的装束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脚踝上式样不尽相同的脚铃——教皇讨厌别人悄无声息的走近，即使是贴身的女官也不例外。拉奇尔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朱眉才刚迈进十六岁，作为被选招得最优秀的人类女子，她们是有资格摆出这样庄严而温和的态度的。
　　祭祀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表示了一下鼓励，就便告辞而去。

　　岚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被称为神之侍女的女官，据说她们跟圣骑士一样是教皇身边最核心的人类，女官负责照顾日常的生活和文书工作，圣骑士则是变相的贴身护卫和神威象征。十字大陆某些另类的小团体喜欢用老女人和太监来形容他们，教皇对此称呼一笑了之，自然更没有什么人去追究其中的奥妙。

　　年轻的翡冷翠皇帝谦恭的跟在两名女官的后面，她们银灰色镶边的白色长袍坎肩的后裙裾节奏一致的摇摆着，偶尔露出的白色镂空靴跟轻盈优雅，让人想起一种白色的鹭鸟。纤巧的羽冠装点了梳绾整齐的发髻，比较年轻的那个走起路来有些跳跃，在装饰朴素却神圣的大厅中经过时如同在宁静的水面上匆匆掠过一只水鸟般无比曼妙。

　　神圣的美，原来也可以这样轻盈而不做作。

　　“教皇在里面等你，小陛下。”十六岁的朱眉掩了口，终于在撩开最后一层帷幕前忍不住笑了：“千万记住，说话要大声，否则教皇大人让你重复几遍下来会烦死我们呢。”年长的拉奇尔瞪了一眼忍俊不禁的同伴，她的嘱咐比较直白：“教皇不象看上去那么年轻，所以请皇帝陛下说话的速度要慢，声音要响亮才是。”

　　“谢谢。”岚山有礼地表示了感谢，独自进去了。

　　“拉奇尔姐姐，”朱眉笑着对拉奇尔说：“如果她说话的腔调给青天骑士一样，教皇不会脸色发白吧。”看见对方一付你知道什么的表情，朱眉继续说：“也不知道青天昨天跟教皇说了什么，晚上伺候她睡觉的时候脾气可大了。”拉奇尔闻言只能笑笑，教皇心情不好的情况可不多。青天.亚历山大.门罗在圣骑士里面估计是少数几个能让教皇发怒的人了吧，他要是谈起条件来，连教皇都被所谓的逻辑弄得不耐烦。况且昨天那场对话正好只有拉奇尔在场，那种决断的表情来自于二十一岁的年轻男人可是四十年人生岁月里的新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