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
-
阳光暖融融的照在脸上，身下却一片冰凉彻骨。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抱着那岚云珏倒在雪地上。准确的说，是我压在他身上，而他直接躺在已经开始融化的积雪上。
他两颊上透出不正常的粉红色，我推推他，再推推他，没反应。
“别死啊！”我在心里默念，伸手去探他的气息。
还好，还没死透。
微微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弹珠大的“神奇大补丸”塞进他嘴里，再慢慢将他挪到自己背上。
四周白茫茫一片，眼前只有一条路。要么原地等死，要么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还有希望活下去。这一瞬间，什么前途渺茫、世事无常的狗屁感叹全都烟消云散，我的目标空前明确，就是要把背上的人带离这片冰天雪地。
只当还了他三番两次救我的人情，从此我们便两不相欠。
“放心，只要有我在，阎王不会收你的。”我边走边说。也不知，这句话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时艰难百倍。经过一个晚上，积雪已成冰，我忍着冻伤的钻心疼痛，还时不时地跌上一跤，脚下却一步未停。尽管之前曾那么灰心丧气，甚至有片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但我骨子里其实还是个乐天派，即使活的再赖，也觉得比死了强。
身后是一串串脚印，昨晚露宿的山顶早已遥不可见。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有这般毅力，能够在体力完全透支的情况下，负着另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
“加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看到没看过的风景，有希望遇到。。。意想不到的人。”我气喘吁吁地给自己打气。
“嗯。”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回应声。乌黑的发丝从我两颊边垂下来，白色轻纱的衣袖在晨风中轻荡。
我心头一震，背在身后的胳膊又往上托了托，更大步的朝前走去。
可惜这一点刺激远不够支撑我走完全程，所以等我看清那远远奔过来的人是谁，就毫不犹豫地倒在了地上。
蛊王祭祀不得不再一次延期。这次却不是因为我，而是那岚云珏。
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中。那岚山上的庸医治不好他，只好来请我这个病人。
“他的内力呢？”我把过脉，问站在一旁的白柔。
“被宫主自己封住了。”
果然如此。那晚在山上我就有些怀疑，如果是平时的他，一个纵身就截住我了，何必跟着我跑得气喘吁吁。
“跟言凤池有关么？”
白柔目光凌厉，警惕地看着我。
一把莫名之火窜上心头，我怒道：“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你让我怎么救他？这些旧事难道比你们宫主的命还重要?”
白柔怔了怔，抿唇不语。站在一旁的白静却早就急不可耐，见她此时还在犹豫，气道：“姐姐！”
片刻，白柔终于微微点头，白静立即抢道：“每到言凤池祭日，宫主便会狂性大发。他怕自己误伤教中弟子，所以趁神志清醒时封了自己的武功。”
“你是说，他之前一直是处于发狂的状态？”
“我们也不确定。”白静摇头道：“这一次宫主发作的比往年早，期间也是时好时坏。”
“说具体些。”
“那日宫主杀了南宫望月，抱你回来之后就神志不清了。但那时言凤池的祭日还未到，他本不该发作，而且之前也没有任何发病的征兆。”
对了，那日他也曾叫我“凤池”。可那时到现在已过去两个月有余，而在山顶他也明明是清醒的。
“既然他发病，又怎么会封住自己的内力？”
白柔眉头紧蹙，终于出声：“正因为那时宫主没来得及封住内力，我们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好在他很快就清醒了，只是一直不肯将内力解封。”
封住内力可不是件小事，难道说。。他早知道自己的病情会反复？到底会是什么引起的呢？
我烦躁的挠了挠头，忽然听见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元长老道：“教主情绪失控，会不会是因为南宫公子的相貌。。。”
元长老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两位白护法却似心领神会。白柔的目光在我脸上兜了一圈，点头道：“是有些神似。”
“其实老夫见过严少爷年轻时的模样。。。”元长老摸摸胡子，老神在在道：“竟是有七成相似的。”
“。。。不是说我像我娘么？”我被他们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满头雾水。
“圣姑几乎是完全继承了上一任圣姑的相貌，而言凤池与她是一母所生的姐弟，自然长得十分相似。”
= ="上一代圣姑？姐弟？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剪不断、理还乱了。。。
“算了，你们还是把故事从头给我讲一遍吧。”这次真是不想听也得听了。
“此事说来话长。”
“能长话短说么！”元长老的手正要去捻胡子，被我突然打断，尴尬的定在半当中。
“能精炼到一句话更好。”我搓搓手掌，期待道。
“咳！”他干咳一声，慢悠悠道：“那，是一段孽缘。”
我干巴巴地望着他，半晌：“没了？”
“你说要精炼成一句话。”他理所当然地捋捋胡须。
“。。。。。。”
“宫主自幼丧母，是言凤池将他带大，后来宫主爱上了言凤池，才发现他爱的原来是老宫主。为了能名正言顺的留在老宫主身边，言凤池甚至不惜亲手杀害自己的姐姐。”白柔忽然出言解释。“后来言凤池罪行败露，老宫主将他逐出那岚山，他便在山脚下自缢了。”
短短几句话被白柔硬邦邦的声音说出来，却听的我心惊肉跳。
我忽然理解了那天在山顶上，那岚云珏的悲伤从何而来。
那种全然的信任之后，被背叛、被欺骗的感觉，不是外人的只言片语所能形容的。
我轻轻把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垂眸想了片刻。
“他这是心病，普通的办法医不好，需要下猛药！”心下有了主意，我笑吟吟地抬头看着白氏姐妹和元长老：“所以，就让我来给予他更深层次的刺激吧！”
不知是因为日久见人心，还是有了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和上一次的谨慎提防不同，这一次那岚教上下竟无一人质疑我提出的刺激疗法。
所谓的刺激疗法，其实就是催眠，进入他的潜意识，找到那个心结，然后解开它。不过像那岚云珏这样强势的人，潜意识的防御意识也更强，趁他现在神志不清，刚好是催眠治疗的最佳时机。
为了确保他处在容易被引导的精神状态，我还特意让他喝了点有迷%幻成分的药剂。
一切准备就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岚云珏。我定了定神，俯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小珏。”
元长老告诉我，这世上只有言凤池会这么叫他，但那也只是在他小的时候。
被叫做“小珏”的时候，大概就是那岚云珏心里最留恋的时光吧。
“凤池？”那岚的眼珠微动，想要睁开。
我用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小珏，如果你睁开眼睛，我就要走了。”
“凤池？！我不睁开。你别走！”他慌乱道。整个人僵得像一块木头，一动不敢动。
“凤池？”
“小珏，我就在这儿。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我。。。”他忽然哽咽：“想你。”
“还有呢？”
“还有。。。”他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已，我手下已经濡湿一片。“带我一起走。”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他突然坐起来，眼睛却依旧紧闭着低吼道：“我那么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放开手，看着泪水漫过他长长的睫毛，爬满苍白的脸。抑制不住心里的疼惜，柔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死？爹不要你，你还有我啊！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你害死了娘，我还是。。。”那岚云珏用手捂住脸，刀削似的双肩微微抽动。
“小珏，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么？我害死你娘，还利用你接近你爹，你真的不恨我？”
“我恨你！”那岚云珏突然睁开眼睛，被泪水冲刷过的乌黑瞳孔晶莹透亮，如天上的琉璃。
但是他并没有认出我。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言凤池。
“我恨那个害死我娘的人！恨那个利用我、骗了我十几年的人！可我也忘不掉，那个教我走路，陪我读书，替我求情，明明喜欢睡懒觉，却每天清晨爬起来，强迫我吃了早饭再去练功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许多年前的清晨，小狐狸侧卧在床边，一手撑头一手拿着二十四国史，眼睛半阖地将历史兴衰讲给我听的画面。
他的声音低沉清透，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时不时地瞥我一眼，看看我有没有听睡着。那一室的晨光融融，至今仍旧历历在目，恐怕我这一生都忘不掉了吧。
如今那岚云珏终于可以将埋在心里十几年的伤痛倾泻而出，疮疤被揭开，纵然这一刻血流如注，至少不会再郁积于心。
可我呢？我的心事又能跟谁说，我的心病又有谁来医呢。。。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5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