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56、第56章

　　我头一次在白静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名为忧伤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道：“其实，那个人是教主的。。。”

　　“嘭！”的一声，我的房门应声散落一地。

　　“白静！滚出去！”黑色劲装的白柔从灰尘中走进来。

　　“姐姐？”白静惊魂未定，却还倔强地争辩道：“可他是。。。”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低沉的声音里竟隐隐含了杀气。

　　白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只听她又补道：“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提起那个人，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妹。”

　　我看着白静低吼一声，愤怒地夺门而出，问道：“这件事有这么严重？”

　　“我奉劝你一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明明是你妹妹意图弓虽女干我的耳朵。我摊开两手，耸肩道：“我对他的事没兴趣。”

　　“那就好。我是来通知你，既然你醒了，蛊神祭祀就改在下月的大年初一进行。”
　　经白柔一提醒，我才知道年关将至。第二天去厨房一瞧，大家果然忙得跟打仗似的准备着年货。过年时的各色糕点零食自然也少不了，什么油炸面片、臭豆腐、辣兔头、串串香、芝麻糖糕、米花糖。。。。。。各种味道混合成勾人的异香，引得路过之人纷纷闻香而来。

　　从厨房出来，手里已经兜了一大包零食，我却没有了吃的兴致。

　　没心情做糕点，也没有正经事可做，光是看着别人忙做一团。大家似乎都十分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只有我是多余的。

　　我只好在纳兰山上瞎逛，去了很多之前根本不知道的地方。还迷了路。

　　那天不过是漫无目的地随便走走，边走边想着心事，就不知不觉走进了山里，再也找不到返回的原路。

　　天寒地冻，积雪满山。我像个无头苍蝇在山间小道上乱转，无数个岔路口，看着哪个都眼熟的很。

　　“鬼打墙么？”我这么想着，两条腿更是抡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全身汗湿了，被冷风一吹，冻得上下牙齿不断打架。

　　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放弃、死亡。只好咬牙拖着两条僵直的腿不断找路。

　　直到一轮圆月爬上山头。借着月光和积雪的反射，我看见不远处一个灰瓦翘脚的屋顶。走近才发现，竟是一座废弃的古旧寺院。

　　寺院四周全是厚厚的积雪，与明澈的月光相映成辉，配上斑驳的泥墙和朱红半褪的木门，整个寺院显得格外静谧。

　　如果不算门前那一串脚印的话。

　　那是从和我相反的方向过来的脚印。我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悲。有脚印的应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朋友，可这么晚了，还呆在深山中一座废弃的寺院里的，应该也不会是正常的同类吧。

　　我悄悄靠近窗沿，借着月亮的清辉窥见屋内的情景。

　　佛堂并非想象中的破落，简陋却很干净。菩萨座前轻烟冉冉，缠进窗棂里漏进来的几缕月光。泥塑的如来高高在上，一双半睁的眼，看尽尘世悲欢。

　　佛前立着一人，白衣轻纱，乌发及腰，倾长的背影透着三分清冷、七分苍凉。

　　只见他静静仰望着佛祖慈悲的面容，许久不曾动过，仿佛也化作了一樽雕像。

　　那岚云珏？

　　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原来也信佛么。。。

　　那香炉里的香，应该也是他燃的吧。只是，为何要这么晚来拜？

　　风越刮越紧，我冻得已经快失去知觉，却不想冒被他发现的风险，于是打算绕到后面避避风，顺带等他走过以后再进去。

　　“谁？”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我才想起自己不会武功，如果不是他刚刚走神，应该早就发现我在外面才是。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站在院门之外。

　　“凤池？”月色下，那岚云珏望着我的双眼灿若星子，莹白的脸颊上泛起暗色。

　　我在心里哀叫一声不妙，拔腿就跑。本以为他会嗖的一下用轻功掠到我跟前，没想到他竟也跟着我磕磕绊绊、笨拙地在林间穿行。

　　夜风像刀子一样划得脸颊生疼，我腹中空空，筋疲力尽到随时都可能倒下昏睡过去，却每每听见身后不远处那人的呼喊声，就又不要命地朝前奔去。到最后，我简直是闭着眼睛在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知他不会杀我，还一定要躲开他。

　　也许只因为，直觉告诉我，那将是一个我不该卷入的大麻烦。

　　“不要！”身后的人惊呼。

　　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我的身体猛地下坠，又被人从上面拉住。

　　右脚的靴子从脚上滑落。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挂在悬崖边，那岚云珏的身子伸出来一半，死死抓着我的胳膊。

　　阵阵阴风从悬崖下刮上来，静夜中崖底湍急的流水声就像在耳边响起，我的心扑腾扑腾狂跳不止，睡意和疲倦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动，我拉你上来。”那岚云珏边说边用力把我向上拽。

　　虽然我身上没几两肉，可那岚也不比我胖到哪去，所以等他把我拉上去，我们俩都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地上起不来。

　　“呼。。呼。。谢谢！”连带南宫望月那一次，他已经是第二次救我。

　　“为什么跑？”他侧躺在雪地上，青丝铺了一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不是。。。”想起白柔的话，我省略了那个名字。

　　“呵，我知道。”那张冷冰冰的脸忽然漾出一丝笑容，就像冰天雪地里开出一树桃花。我一时竟看痴了。

　　“他不会这么狼狈的逃跑，他只会让我走开。”那岚轻描淡写，眼中却像隔了层纱，疏疏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只有沉默。

　　他忽然用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仰头道：“你能陪我看会儿月亮么？”

　　我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来我们不知不觉竟已登上了一座侧峰的峰顶。大大的银盘似的月亮就挂在我们的头上，月辉映照白雪，山下蜿蜒的河水也隐隐泛着银光。三面悬崖，四周巍峨起伏的山峦在这片寒冷的天空下静静沉睡着，缀着雪的树林就在一片纯白中黑压压的浮现出来。

　　“好美。。。”我呐呐道。

　　“是我小时候发现的。一直想让他也来看看，他却总是说没空。他的眼睛里只看那一个人都不够用，又怎么舍得分半点时间给我。”那岚云珏一贯来冷酷无情的声音，此时却像是冰凌融化，雪水温柔地滴落在坚硬的冰面。

　　“。。。。。。”

　　我没有搭话，他也不再说什么。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看同一轮明月。

　　“凤池。。。”旁边的人忽然低吟。我转过头，看见他正痴痴地望着我，眼里已浮上一层水雾。

　　我下意识地抚上他的眼眶。他眼睛眨了一下，睫毛沾上晶莹的水珠。

　　他此刻脆弱的样子，让我几乎记不起初见时这人的冷血霸道。心蓦然被狠狠揪起，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靠过去将他轻轻抱住。

　　他僵了片刻，随即就像那天唤我“凤池”时一样，紧紧的回抱我，把他尖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全身颤抖着，声音哽咽不成调：“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为什么不论我多努力，你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只想知道，你害死我娘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半分？你对我的好，可曾有一点，是真的，还是，全为了留在他身边的手段？”

　　“你为什么有勇气杀了自己，却没勇气回答我！”

　　“言凤池！我恨你！我恨你！”耳边是他咬牙的声音，却不光是恨。

　　我恍惚望着地上一片刺眼的银白，思绪飘远。

　　爱一个人有错么？不爱一个人又有错么？

　　谁都没有错。被利用是自愿，于是他们也就心安理的利用，大家互不相欠。

　　而那些爱恨纠葛，其实只存在于我们自己的心里，过去了，便和对方再无关系。让我们痛苦的，也曾经让我们快乐，这就够了。

　　“虽然有积雪的森林很美，可我还是想看看他原来的样子。”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渐渐的，他停止了呜咽，我们就这么抱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