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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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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女人是专门为了像你这样的男人存在的。除了你这种不能定义的性格,无法爱上其它人;除了你这种自讨苦吃的恶趣,没有任何人需要一个满脑子都是随时填充的拙劣借口,善于自我慰解的女人。工作总是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日程,歇斯底里地利用好每一分秒,休闲,娱乐,就连亲密的时间都要预约。你觉得这种生活方式是否健康呢?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一个目标吗?如果一切都是为了享受生命,那又如何?”
她轻柔地摇晃着一杯亮晶晶的冰酒向她难得闲置的爱人抱怨。
“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他微笑着,抬手轻触了一下她那因为酒精而略略发烫的脸颊。
意料之中的回答,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挨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想的只是要和你在一起。除了这个,你给我其它更多的又有什么必要呢?”
浅黄的酒依然在灯光中摇曳。
Pierre Trudeau和年轻貌美的Margaret因为彼此的不能调和而分开。Pierre从未透露分手的原因,他在自传中说那种痛苦不堪回首。
他从此再没有结婚,而Margaret在红尘中离离合合了好几次,在孤独里洗尽了铅华。热爱或厌恶他们的加拿大人只能猜测,却没有答案。
我因为心中放满了梦想而将你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你因为没有做好准备去融入我机械的生活方式而出轨。即使我们如此深爱对方,却不得不分开。
当八十多岁的Pierre束着长长的羊皮大衣在冬日萧瑟的Montreal街头散步,人们想围上去向他问好,却又害怕会因此冒犯他而被他嘲讽,只能锁紧自己的视线,压抑着那种冲动,猜测,又在猜测,他此时会否觉得孤独……
已经是三点踏半了,店内只有撒加仍然像无主孤魂,形影相吊地鉴赏着他的第二杯咖啡。
又被拋弃了,赴一个约就真的这么难吗?
窗外飞过的白鸽使室内的光线摇晃了一下,继而划出了他的视域。
不,是的,真的可以很难。
正把最后一口咖啡灌掉准备结帐之际,撒加撇见阿布罗迪打开了画夹,拿出一幅画,摊在桌面上。只看得见花花绿绿的一片,而坐他对面的穆看了好一阵子,跟着就摇头:“又是这样的画。这天底下好事坏事多着,为什么就挑着这些让人看着锥心的来画呢?”
他望入阿布罗迪也是水蓝色的眼睛,手指交缠;阿布罗迪一反刚才的嬉皮笑脸,笑着却一言不发。
“你画了倒也算了,就搁在自家阁楼里封尘就好了,为什么又偏要我把他们卖出去呢?现在的国际买家一味追逐着流落在市场上的上古珍品和名家遗珠。你原来自己打造的印象派风格,在艺术界里,虽然说不上受追捧,但也是很瞩目的,为什么又要前功尽弃?”
还是没有回应:“我帮你卖没问题,可你要有心理准备成交之日遥遥无期,而且价格也不会配得上这幅画。唉!”穆抱起双臂,“不得不说,你也真有点犯贱的倾向,也许贫困和飘泊真的可以让你的造诣更上一层楼吧。”
“犯贱??呵呵!穆,你就不能把我想象得高贵一点么?”眼波流转,“例如,是一个朝圣者。总之,体面一点的衔头。”
“朝圣者?像我这样的算死草如何吐得出这么幽雅的词汇。”
阿布罗迪听到他的调侃,也只是耸耸肩,眨眨眼。
“120美金吧,好吗?”
“拜托,穆!200好不好?我现在是一文不名了!我刚从巴士拉乘了几日几夜的糊涂顺风车回来,连旅馆都还没有找就冲你这来了。你不是想要我今晚上睡天桥底吧?”有点抓狂。
“我无法出更高的价了,你知道,仓库里面还有你的库存呢!”
穆喝了一口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这里住啊。”
“那就谢了。不过,我也只在巴格达里过两晚,后天就起程去空中花园。要积攥多一点旅费……所以,穆……”
穆翻了翻白眼:“你还真是马不停蹄啊。150,不要就拉倒。”
“好好好!挨他个三四天,应该没有问题的。穆,你真好!”
“行了,你目的不就已经达到了嘛!别再像贵鬼一样撒娇了。”
穆的微笑里竟有点宠溺。
“先生,不要将我和这条赖皮的阿布罗迪哥哥双提并论。”
还在圆桌上写画的贵鬼抬头抗议。
“穆,我可不是小红帽,最终还是没有被大灰狼吃掉。如果是我,我早就遵从物竞天择的天然真理,自觉地把头伸尽狼嘴里了。我比他乖多了,好不好?”
“又在说风凉话。如果你是这么‘天然’的人,就不会画那样的画了。”
阿布罗迪闻言低头皱眉。
“我只是讨厌……”
他欲言又止,猫一样挠挠头发。
“讨厌什么?”
“那样的画不只有我一个人在画,多我一个,或少我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我想要的东西不在里面,我觉得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美丽,并不是我想要发掘的奇迹。”
他突然站起来,度步到窗边,抬手把帘上的藤拨开,望向窗外。
“我不喜欢沉浸在一个自以为是的花瓶里,即使那是用水晶做的,光线依然是歪曲的。我也自以为知道很多,但,其实,我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画,自己的行为,更不要说别人的了。”
“执着。有什么是非明白不可的,自然而然的不就很好吗?为什么会对一些事情迷惑,是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去理解。这样,不是很好吗?只要有不解,就还有奇迹;只要保存距离,就还有你所说的美丽。”
“不,不可以!”
倚在窗边的阿布罗迪郑重地摇头,随即又舒展开一个水样的笑容:“我一定要看清楚我所钟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值不值得我这样倾尽所有地去追求。穆,我知道你是一个淡泊的人,虽然这么喜欢算帐。但是在我心里,我总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对多与少的差别我完全不介意,我在乎的只是零与一,有和无的分别。”
“有和无?你倒开始咬文嚼字了。”
“不是很明显吗?例如你刚才去贩卖的抗生素,在欧美的一些国家里,是不屑被使用的。他们担心因为它的过度使用会令病菌变异。因此,不论它多与少,只要它在药房里有卖,就可以把它忽略了。但是,这里,经过十年的制裁,抗生素有时就是生死的扼要。再如,有面包和没面包的分别。面包囤积成仓的人,巴不得马上将它们脱手,换取更好的享受;反之,没有面包的人,他分分钟有可能就这样挂了;而当他拥有第一块面包的时候……穆,你说,他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充满了对仅仅一块面包的赞美。他知道他还会活下去,因为,他有能力明天再去找更多的。我想要的就是这一种感动——这是我的,也是我想要的。我不在乎它的数量,只希望可以拥有,可以用最初的感动永远珍惜它们。所以,我要的,我追求的,并不能太多,只要适量就好。”
阿布罗迪垂首看着自己愈加粗糙的双手:因此,我情愿舍弃既定的安宁,四处漂泊……
——我想的只是要和你在一起。除了这个,你给我其它更多的又有什么必要呢?
撒加怔怔地望着窗边的男子。
“是这样吗?只是,你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吧……”
穆莞尔,竟像自言自语。
“哇!你好帅!”
随着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急转直下,那抹倚在窗边的水蓝色已经游到了撒加跟前。撒加马上回过神来,知道他口中的“你”指的就是自己。而这样,其实也不太意外。
“你好,我叫阿布罗迪,是个正在游历的画家。请问你是……干脆直接一点好了,你可以做我的Model吗?”
没等撒加回答,他又问起了穆的意见:“穆,你说他是不是很帅?糟了,我应该克制一点的,不过,算了。”
穆赞许地笑了。
他满意地把话题转回来:“不用花你很长时间的,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撒加出于对人生安全和特工法则的考虑,婉拒了眼前美人的请求。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并非街上卖的玫瑰香熏,而是山中怒放的野玫瑰。
“抱歉,这对我实在不太方便。”
他盯了撒加好一会,揣测他不方便的原因。
“你是担心画会流入市场吗?呵呵,你不是都听到了吗?我的画向来滞销的。不过,如果是画你的,可能会供不应求哦!”
阿布罗迪俏皮地单了单眼。
“说笑啦,我会当作是自己的珍藏的。”
他眯起水色的眼睛补充,撒加注意到了他左眼角下的一颗痣,仿如刻在眉眼间的咒语。
实际上,撒加觉得,画一幅画,是没什么要紧的,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漂亮人儿的请求。大家在这里的行动都很猖狂,不是吗?但是,打住,他怎么会觉得不忍心拒绝他。嗯,为了证明这个拥有爱神之名的美人不是男女通吃的,他决定了。
“我真的不想将自己的脸挂上一张纸上。”
这倒是实话,从小到大,相簿里绝大部分是加隆的照片。
“那算了”,美人掩不住的不悦,失望。
可是,撒加觉得好有罪恶感,就为了那么一个原因就拒绝别人一个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的要求。唐突佳人,他要补偿。
“我叫撒加,可以交个朋友吗?”
他诚恳地伸出右手。阿布罗迪斜晲着他,也不说话,不情不愿地捏了捏他的手就算是答复了。清凉的肌肤触感温柔,但撒加见到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这阿布罗迪会这样丝毫不掩饰地将他内心的反感泄漏出来的。只好打起精神,微微笑着:“方才的确是怠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宴请阁下以作赔罪。”
吃饭?阿布罗迪的吃诜殴猓墒俏裁窗樗孀派窬榇さ谋砬槟兀咳黾又朗裁唇凶鲆帐跫移⑵媲暗娜耍鹩怪靡桑褪且桓鲆帐跫遥币彩且桓霰鹋さ男『ⅰ6徽腔灯⑵⑼战嵴呙矗坑谑牵约鹤毂叩幕《鹊鞲撸骸暗比唬绻笙虏辉敢饨邮艿幕埃乙膊槐忝闱俊!?BR> ——你这是在暗示我刚才在强人所难了?
——想闪?
——你休想!我一定要狠狠地敲你一笔!
——不过,就这样妥协了……也太没有格调了吧,好象自己生来就是为了那么一顿饭的样子……
——有谁可以搀我一把,下台的路不好走呢。
——唉,都怪自己刚才变脸变得太彻底了。
——人家还在甜甜地笑着,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抓住那块在飞的肥肉……
——救命!
看到阿布罗迪的神情,就知道他脑袋正当机。穆走过来:“嗯,相请不如偶遇。我看,阿布,你就答应这位先生好了。”
“哼,我还能有意见嘛!”
——嘻嘻,到手了,到手了。
又露出马脚了,他的脸就像最新版的地图,所有的心情一目了然。但阿布罗迪对这种暴露自己秘密的表现,似乎并不在意。撒加带着笑,点头认命。眼梢瞟到穆的反应,显然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相较之下,不禁觉得有趣。“这位先生叫穆吧,幸会。”
撒加看到穆的眼睛像月下的波光一样闪了一闪。
愕然。
穆,像天鹅一样,微微侧起头,回握撒加的手:“幸会。”
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