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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暴雨预言成真 ...

  •   寅时三刻的暴雨砸在府衙檐角时,陆语讽正捏着陈守府的认罪状冷笑。
      纸页上"鹤顶红"三个字被雨水洇成血团,恰如他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青筋。
      "大人!西市粮仓进水了!"衙役的惊叫混着雷鸣炸响。
      陆语讽踹翻挡路的木凳冲进雨幕,官靴踩碎满地枯叶蝶。
      那些本该在盛夏腐烂的尸体翅膀上,金粉正被暴雨冲刷成蜿蜒的溪流。
      他突然想起晨起时在苏府后巷看到的景象——那个传闻中痴傻的庶女蹲在青石板上,用糖糕碎屑摆出暴雨倾城的图案。
      "妖女!"他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腰间玉牌突然撞到硬物。
      苏怀谲晨间故意遗落的银铃正在他蹀躞带上晃荡,铃舌刻着歪歪扭扭的"西"字。
      惊雷劈开乌云时,苏府方向传来瓦片轰塌声。
      陆语讽眼睁睁看着朱红色绣楼像被抽去骨头的蛇,裹着苏婉凝最爱的茜纱罗帐坍进泥水里——正是西墙位置。
      "逆女!
      你既知天命,为何不拦!"苏昭明远的怒吼穿透雨帘。
      老御史攥着苏怀谲细腕的指节发白,全然不见半刻钟前在嫡女面前的唯唯诺诺。
      苏怀谲湿透的鬓角粘着片枯叶蝶,唇角却噙着糕点碎屑:"父亲尝尝?
      桂花糖蒸栗粉糕。"她突然将油纸包砸向积水,被泡发的糕点浮出靛蓝色粉末,"呀,姐姐送我的生辰礼怎么变颜色了?"
      疾驰的马蹄声截断苏昭明远的暴怒。
      陆语讽带着禁军踹开垂花门时,正撞见苏婉凝扑向自己。
      浸透雨水的胭脂在她脸上晕成血泪:"陆公子救我!
      庶妹用妖术害我!"
      "妖术?"苏怀谲忽然扯开交领。
      少女锁骨处狰狞的灼伤像盘踞的蜈蚣,在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三日前姐姐赐的梅子酒,我可是用琉璃盏盛着,一滴都没浪费呢。"
      陆语讽的毒舌卡在喉间。
      他分明看见那伤口边缘结着糖霜——正是鹤顶红遇热形成的特征。
      禁军统领的刀柄已经抵住苏婉凝后颈,而始作俑者正弯腰捡起块绣楼残瓦。
      "陆公子看,"苏怀谲将瓦片浸入雨水,金漆勾出的"婉"字突然褪成"谲"字,"姐姐的楼塌了,我的名字倒是显出来了。"
      暴雨在申时初歇。
      沈书墨抱着药箱穿过回廊时,瞥见苏怀谲正对着铜镜吞咽什么。
      少女中衣领口滑落处,可怖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孔雀胆混着朱砂,"他甩出青瓷瓶,"下次装中毒记得先漱口。"袖口翻飞时,一线金芒从褪色的织锦里闪过,像极了暴雨中那些枯叶蝶翅膀的纹路。
      苏怀谲接药的手顿了顿。
      铜镜倒映出沈书墨转身时飘起的袍角,那里藏着半幅残破的龙纹,龙爪位置恰好是三个针脚凌乱的补丁。
      铜镜里的龙纹残影晃得苏怀谲喉头发苦。
      她咽下最后一口混着孔雀胆的饴糖,舌尖抵住齿缝里卡着的朱砂粒——沈书墨的补丁针脚竟与三日前预见的未来重叠,那是陆语讽在朱雀大街当众撕开她衣襟的画面。
      "姑娘该换药了。"
      沈书墨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寒泉,掌心青瓷瓶却残留着体温。
      苏怀谲突然伸手扯他袖摆,褪色的织锦裂帛声里,半截龙爪补丁赫然露出三枚倒钩针。
      正是计天策预见的凶险卦象。
      "沈先生这手苏绣倒是别致。"她蘸着茶水在案几画出同样的针脚,眼看着水痕被窗外漏进的月光蒸成雾气,"前朝尚宫局独门的九曲连环针,据说能缝补魂魄呢。"
      沈书墨拢袖的动作滞了半拍,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苏怀谲后颈传来熟悉的灼痛,这是计天策启动的征兆——每当她强行窥探超出三日的未来,锁骨处的伤痕就会渗出血珠。
      "别动!"
      药箱翻倒的声响中,苏怀谲瞳孔骤缩。
      破碎的画面如暴雨倾泻:三天后的御史府正厅,陆语讽攥着她腕骨冷笑"天命者该有锁骨印",父亲摔碎的茶盏划破她袖中暗袋,浸过鹤顶红的密信飘落在龙纹地毯......
      "姑娘又偷吃寒食散了?"
      沈书墨掐她人中的力道带着杀意,苏怀谲却盯着他腰间晃动的金丝缠线香囊——正是预兆里藏着密信的物件。
      她突然笑出声,染着朱砂的指尖戳向对方心口:"明日巳时,别走东角门。"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语讽绛红色官服下摆还在滴水,掌中却托着块完好无损的茜纱:"苏小姐好算计,连暴雨冲垮绣楼的力道都能预判?"
      苏怀谲慢条斯理系好衣带,锁骨伤痕恰好露出半截蜈蚣尾:"陆公子不妨猜猜,你蹀躞带上的银铃为何偏偏刻着'西'字?"
      "装神弄鬼!"陆语讽甩出浸透的认罪状,陈守府画押处晕开的墨迹竟隐约显出龙纹,"西市粮仓进水前三个时辰,有人看见你的丫鬟在屋檐刻符咒。"
      "符咒?"苏怀谲突然拽过他手腕,官服左袖第三颗鎏金扣应声而落,"陆公子明日卯时三刻收玉佩时,记得检查绦穗有没有桂花香。"
      陆语讽僵在原地。
      他今晨确实收到兵部侍郎的拜帖,约的正是卯时三刻。
      檐角铜铃又响,苏怀谲已经踮脚凑近他耳畔:"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令堂闺名嵌着'桂'字?"
      暴雨洗过的月光突然暗了暗。
      沈书墨擦拭银针的手顿了顿,他看见苏怀谲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在渗血——那是过度使用计天策的反噬。
      窗棂外晃过茜色裙角,苏婉凝贴身丫鬟鬓间的金镶玉步摇闪过幽光,坠着的珍珠串少了两颗。
      "逆女!还不给陆大人赔罪!"
      苏昭明远的呵斥裹着檀香味撞进来,苏怀谲顺势跌坐在地。
      她捂嘴咳嗽时,袖中滚出半块糖蒸栗粉糕,靛蓝色粉末在青砖地洇开诡异的花纹——正是三日前预见的毒信颜色。
      陆语讽弯腰拾糕的动作突然顿住。
      少女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他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后,某种熟悉的甜香钻入鼻腔。
      他瞳孔骤缩,这是今晨在陈守府暗格找到的密信火漆印味道。
      "陆公子可知?"苏怀谲仰头笑得天真,"糖糕要配着鲛人泪才好吃呢。"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书墨的银针破空而出时,苏怀谲瞥见苏婉凝最爱的胭脂色披帛闪过转角,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并蒂莲,不知何时变成了断颈的鸳鸯。
      次日寅时,苏府西角门的石狮子嘴里,被人塞了半截茜纱罗帐。
      守夜小厮昏倒在染着桂花香的青砖地上,他后颈赫然留着三枚倒钩针的痕迹——与沈书墨袖口龙纹补丁的针法如出一辙。
      而苏婉凝闺阁的铜镜背面,悄悄多出幅用胭脂画的卦象:两个纠缠的小人坠在龙纹罗网中,断裂的绦穗正化作锁链缠住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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