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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棋子 ...


  •   后知后觉的。
      自己掉入了逃不脱的狼窝。

      果不其然。

      “小熠,凝凝,忘告诉你了,这个门坏了,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天色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开锁师傅了,明天一早我就叫人修。”
      “你们回来的这么晚,也该休息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多拙劣的借口。

      两人到底是上了当,防不胜防。

      猫窝贴着全景窗安置。中空玻璃映着两道人影,交叠又分离。
      雨水顺着玻璃萦纡而下,像黑夜淌落的泪痕。

      天与海,隔了万里,也连着万里。零距离的两人,却隔着遥不可及的蓝。

      两双胶着的眼睛,似有千言,却互不相让。
      仿佛谁先移开,谁就输了那点骄傲。

      猝不及防的,一道夜雷滚滚而过,嘲尽人间。

      简凝浑身一颤。微反应尽数落入祁熠眼底。玩味哼笑一声,不浓不淡问:“一起睡?”

      曼基康亲昵蹭着简凝的脚踝,她一边捉它的小短腿,一边眨巴着眼理直气壮回话:“你打地铺我也不介意。”

      “……”
      懒得搭理她,祁熠准备去洗浴,余光瞥见她凌乱的发尾,淡淡问一句:“洗浴么?”

      “我先洗吗?”
      “不然呢,最后你想收拾卫生?”

      “好的,男朋友,马上去洗。”

      主卧套房,浴室与衣帽间一体化设计。

      她无换洗衣服,只得披上他的尺寸。小码T恤,如一层不属于她的皮肤。

      干湿分离的淋浴区。浴缸靠窗而设,独立式深泡款。

      简凝昨夜沐了浴的,可今宵骤雨侵了身,肌肤黏黏糊糊的。
      只愿简简单单冲散满身的凉与倦。

      浴缸侧无多余摆件,边缘搭着一条折叠整齐的灰白浴巾,边缘绣着极小的主人姓名缩写。

      没浪费太多时间,细致擦净了身,敷了薄薄一层沐浴油。
      调香冷感薄荷,是独属祁熠身上的气味。

      随意裹上浴巾,湿漉漉的脚踩着深灰哑光瓷砖,遗下一道道洇迹。

      衣帽间的浅灰柜体,无拉手、无接缝,门板平整。柜门为雾面玻璃,内嵌柔和灯光,隐约可见整齐悬挂的T恤衬衫与各式牛仔裤。

      祁熠的衣帽间怎么有女生衣物?

      颦着眉将食指探入感应式磁吸暗扣。
      “咔哒”一声,柜门应声向内弹开一道缝隙。

      入目惯常的黑白色调衬衫和T恤。偏生一片男装间,数件各式牛仔裤装悬挂着。

      但没有她的上衣类的,只有下衣。

      视线下移,落及最底层的鞋柜。
      四五双百搭小白鞋和人字拖。

      是她惯常穿的类型。

      难道是祁阿姨提前备好的?

      真是的,和两位母亲玩心思,她和祁熠还是嫩了点。

      中央是一组岛台式收纳柜。

      随意一拉,是井井有条的女士三角裤。
      蕾丝的,绑带的,镂空的,C字的,G弦的,T型的……

      总归没有一件她惯常穿的中腰三角裤。
      更没有内衣。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简凝一件没拿,倒非苛求,只是生疏织物贴身,殊难适意。
      换下的贴身衣物只得手濯,用吹风机缓缓熨干套上。

      海绵衬垫湿意难散,触感濡滞,根本无法穿。

      随便挑了一件祁熠的衬衫套上。

      松松垮垮的。衬衫下摆堪堪掠过臀.线,裸露白皙笔直的双腿。
      慢吞吞趿拉着人字拖。

      曼基康乖乖趴伏门口,脑袋歪歪抵上交叠的前爪。
      一闻见简凝的气味,屁颠屁颠360°无死角蹭她的腿,圆滚滚的的肚子磨蹭脚踝。

      如果没有对上祁熠视线的话,她一定会好好逗弄猫猫一番。
      隔着一张劳伦斯床,两人眼神较劲,似冰与火对视,互不相融。

      雨慢慢溶解黑夜。全景窗玻璃上光与暗交缠,霓虹如液态的梦。

      简凝不明所以他冰冷无温的眸光,像她犯了滔天大错似的,平静为自己发声:“干嘛?”

      祁熠周身压着影似的冷,不疾不徐绕过她,冷声丢下一句:“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
      莫名其妙。

      空阔的卧室唯余一人一猫。简凝一头雾水去拾床尾的手机。
      看清十几通电话和十几条消息时,差点两眼一晕昏倒。

      是她加州的男性朋友——Diego。

      两人自幼相识,从懵懂小学直至青涩大学,一直同校同窗。
      算是青梅竹马。

      他是土生土长的西班牙裔人。日耳曼血统。
      古铜色皮肤。深棕色卷发。榛色瞳仁。浓密眉毛。五官立体。高鼻深眼。
      身材匀称偏健壮,体态自信,举止洒脱。

      他对她的心意,她一清二楚。

      但她不接受异国情缘。
      再者,父母更不可能同意。

      他的消息不至于视而不见。

      抱着曼基康盘腿坐地毯上。背倚着床,淡淡眺望着迤逦群山和黑色海水。

      按下接听键。

      Diego鲜明的西班牙语口音,沙沙的质感:“Jnne,Por fin contestaste el teléfono! Pasó algo?”
      (Jnne,你终于接电话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国内深夜十一点,时值加州早晨八点。

      简凝预知他来电的用意。
      她回国联姻的消息,刻意未托朋友转述。

      但通过他发的消息,察觉有人嘴不严,漏了风。引得他不满不爽,愤而越洋来电,质问意味十足。

      游刃有余以寥寥数语应付宽慰他。

      奈何越劝慰越激动,祁熠沐浴完出来时,恰巧听见一道不怎么利索的中文语:“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那种从小被宠坏的独生子?爸妈有房有车,亲戚遍布体制内,动不动就‘我叔叔是……’‘我表哥管着……’。
      还是哪种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饭桌上能一口气干三杯白酒,转头就在KTV搂着小姐唱《朋友》的‘优质男’?”

      “……”
      简凝揉了揉太阳穴,失笑:“Diego,别这样。”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骂人时,中文说得这么利索。

      太平洋彼岸的Diego喘着气,亟欲说话时,简凝已利落干脆挂断电话。

      因为她看见全景窗上,她的影子有了重叠。

      祁熠洗完澡了。
      套着一身暗黑扎染睡衣。

      意味深长盯着她,眸色晦涩不堪。

      墙面灯光可调色温,暖黄到中性白,随心境而变。
      被他调成了温柔暖黄光。

      光是软的,色是浓的,影是缠绵的。像极了欲言又止的爱。

      简凝不知道他听清了多少,自知理亏。

      仓促丢下猫猫,心虚似的爬上床,扯过床尾唯一一条深灰羊绒毯,狼狈覆盖身上。

      面朝落地窗,侧躺背对着他。

      动作太莽撞,以至于衬衫卷上去浑然不觉,白色内裤若隐若现。
      裸露的一线肌肤,暴露寂静的空气中,无遮无掩。

      玻璃映着她模糊的轮廓,也映着他伫立的身影。

      简凝只觉背脊发烫,仿佛有目光正一寸寸丈量她的失措。

      克制似滚了滚喉骨,祁熠冷抑的眼神落至玻璃上的倒影,讥讽意味明显:“心虚什么?”

      “……”
      对啊,她心虚什么?

      咬了咬唇,强作镇定坐直,侧侧眸对他他的眼,声调低,明显底气不足:“没有,只是困了。”

      祁熠立于明暗交界,像梦与现实的过渡帧。插着兜向前一步,影子随之延伸,覆上她的轮廓。

      很没礼貌的,又很恶劣的,掐了掐她透着淡淡粉的脸颊,彬彬有礼威胁:“你最好是。”

      “……”
      被他掐得生疼,简凝不爽拍掉他的手,咬着软肉嗔他一声:“疼。”

      祁熠瞧着她一副冷着脸的模样,又没有分寸的,疏狂恣睢的,揉了揉她没干透的长发。

      理所应当换来一道冰冷冷的视线。

      不逗她了,祁熠懒洋洋说正事:“你平常不碰手机,不玩微信,不看消息?”

      莫名有种幽怨的语气。

      简凝重新展了展羊绒毯,分他一半:“一般手机不离身,消息看到了会回复。”

      祁熠勾着毛毯角,轻轻一拉覆身。眼神凉了几分,盯着她压迫十足:“是吗?所以故意不通过我的微信?”

      简凝不明所以睨着他,解锁手机:“你加我了?”

      “……”
      连他加她都不知道,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不然呢?”
      “什么时候加的?”

      “周一早晨。”
      “我记得周一有人加我,那个人是你?”

      “……”
      祁熠一言不发,冷冷瞧着她点开微信通讯录。
      新的朋友里,他的好友申请孤零零躺着。

      盯着申请备注「祁熠」二字,简凝挑着一侧眉尾疑惑看他:“你不是安逸的逸吗?”

      “……”
      祁熠的目光冷到极点。沉郁盯着连男朋友名字都搞不清的人。

      女孩鼻唇颏关系协调,侧貌优美。视觉纵深感。

      修长的手指粗暴捏上她的脸颊两侧。
      早没了一副假模假式的斯文做派,只剩败类本类。

      伪装褪尽,原形毕露。

      “你觉得我安逸?”
      “……”

      自知不占理,简凝任他捏了一会自己的脸颊,奈何他却低笑一声,捏得更狠了些,将她脸捏得鼓胀。

      乜着他一副斯文败类标配的皮相,毫不犹豫拆穿:“你怎么不装斯文了?装不下去了?”

      斯文本伪,两面俱恶。

      “……”
      祁熠倨傲着一张冷脸,睫毛一垂,阴影扫下,似夜色无声压境。

      耸耸肩线,坏起来连自己都嘲讽:“人可以伪装一时,但无法伪装一生。再者,在你面前,用得着伪装吗?”

      “……”
      真是好样的。

      他捏她脸颊捏上瘾了,简凝颀然不乐去拍他的手:“疼死了。”

      奈何祁熠早有预料,先一步松手时,他指尖在她下颌一划,留下一道灼热的印戳。

      又假模假样举手作投降状,态度恭顺,仿佛良知已醒:“错了,下次轻点捏。”

      字字认错,声声服软,可眼底掠过的戾光,似笑非笑,似悲非悲。

      “……”
      简凝懒得敷衍他。

      关了灯,密不透风的黑,吞噬了视线的去路。

      两人各占整张床的一侧。明明咫尺,却似隔着一生的光影距离。

      简凝明天有早八,需要早起。奈何她睡不着,忽而忆及自己看见的猫咪项圈上宠物爪印照片盒吊坠。
      打开一看,是两张照片。

      一张十八岁的祁熠。蓝白校服松垮,梧桐树下低头笑得恣意,像极了她年少时的模样。

      一张高三时的祁可盈。穿着纯白的吊带裙,笑着跑过走廊,像风捎来的夏天。

      恍然大悟,祁可盈是祁熠的妹妹。

      是社团招新当天,祁熠身侧看他打游戏的女生。是今晚KTV包厢内,舍友口中的好朋友。

      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所以祁熠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妹妹?

      好奇心直直翻涌而上。
      不动声色侧侧身,昏暗浮动,光是碎的,影是虚的,少年是看不清的梦。

      觉得他应该没有睡着,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压过了理智与分寸。

      欲伸手覆上他的下颚,奈何力道没控好,一巴掌拍上他的左脸。

      “啪!”
      一记脆响惊碎夜的影。

      祁熠缓缓睁开眼,黑眸深不见底。

      “简凝。”
      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唤她名字,喉间慢慢滚滚而落,凶冷凶冷的,堪比北国雪夜的冰。

      隔着昏昏暗暗的光影,他的眼睛淬了烟灰似的浓黑。

      狠戾的视线落及她的狐眸,面色不善,语气懒散却带着警告:“你乖点行不行?”

      奈何简凝置若罔闻,眼尾染着一层薄红,半点不心虚:“问你一个事。”

      又掰正他的脸,面朝自己。少年眉眼生得极有章法,多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

      仗着夜太黑,她的话无拘为所欲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男生也算。”

      “……”

      “简凝。”
      低低哑哑的声线,警告意味十足。

      简凝装听不懂,自顾自摩挲着他左眼尾下方的黑痣。不浓不淡,生得极是暧昧。

      她第一次见他时,一眼瞥见了他眼稍下小小的泪痣。硬生生为他凶冷的皮相添了一分人性的温度。
      只不过后来他戴着一副眼镜,不怎么让人注意察觉。

      “怎么了,男朋友?你不想说回答没关系的,我懂我懂。”
      看了十几本道德拉扯的伪骨科小说的她,自是懂得爱得不那么光明正大的男女主。

      以为祁熠是她看的养成系小说中,属于表面禁欲冷感,暗地阴湿疯批的哥哥,妹妹是温柔顿感的乖乖女。

      后来冲破世俗的眼光,哥哥强制爱妹妹。

      意识神游天外时,被人很不温柔掐着项骨,力道不容挣脱,倾身碾上她的唇。

      不是温柔的试探,不是含蓄的靠近,反倒像一场暴烈的劫。

      呼吸被夺,简凝瞳孔一震,下意识推拒。

      不是,怎么成强制爱她了?
      她不能当破坏小情侣的坏人。

      却被人一手锁着颈动脉,一手箍着腰线,加沉加狠了吻。

      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清醒沉沦。似乎谁先溃败,谁就输掉余生。

      他没有急于深入,先用唇角缓缓摩挲她的,一下又一下,似品尝,又似挑逗。

      简凝不自觉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手心布料皱成一团,却撑不住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空气不知不觉粘稠,体温交融。
      两人的世界只剩彼此——眉间的阴影,呼吸的节奏,唇上微凉又滚烫的触感。

      氧气成了奢侈品。简凝毫不留情咬他,下唇破开一道血痕,空腔内血腥味漫溢。

      偏生惹得祁熠低笑一声,喉间震颤,非但不退,反而趁机撬开她的齿关。

      舌尖被他含住,轻轻一吮,她几乎失声。酥麻感从唇齿蔓延至四肢百骸,如一道电流击穿了神经末梢。

      欲咬他第二次,可未及发力,他已察觉,反手将她五指扣住,狠压身侧。

      呼吸彻底交缠,她吸入的是他呼出的热气,他吞下的是她破碎的喘息。

      “祁熠……”
      意识恍惚间,简凝艰涩喘一声,带着恼,带着乱。

      却听见有人一字一句低语,嗓音哑得勾人:“还这么多问题,这么多话吗?”

      “……”
      哪敢再上赶着触他的尖刺,她当即怂了:“下次不问了,我会保持好该有的距离的。”

      却冷不丁被人重重咬了一下耳垂,暗讽声线混着他独有的、令人上瘾的体温:“你最好是。”

      让简凝心底坚定了一个想法:
      祁熠喜欢他的妹妹,只是隐忍着,克制着。

      只是不能爱得光明正大。

      可见不得光的爱情,步步维艰,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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