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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林秀等她吸了几下鼻子,又用手帕子擤了擤,看见她两眼和鼻头都红红的,忍不住叹气。玉笙听见了,问他:“你又为什么叹气?烦我扰你睡觉了么?”
      林秀赶忙说道:“不是。我看你哭成那样,怕你弄坏了身体。”
      玉笙一边低头擦着鼻子,一边说道:“我弄坏了身子,你怕什么?我若死了,你再娶一个,依旧做你的大爷。你先前的娘子没了,不就有个我来填陷了么?”
      林秀听她这话不像,意欲同她分辨,又怕再惹出她的伤心来,只好自己忍耐着,说:“你别胡想了。你这样说,不仅把我说得无情无义,且把你自己糟蹋得太狠了。美娘死后,我本无意续弦,是陛下为解你的危困才如此办理,我实没有想到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你虽有些公主脾气,心实在是好的。你来了一年了,我是什么人,你心里也该有个谱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可这样的话说多了,听的人也会寒心。”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心酸,从玉笙手里扯过帕子来,用力擦了擦眼角,像要把眼泪都按回眼里去。擦完了,又说:“我家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的双亲去得早,全仰仗婶娘叔叔养大了我。你来了以后,尽心孝顺婶婶,又对弟妹十分慈爱,我自然是感激你的。我此生要报答的人太多,对你,除了全心全意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对你好’三个字,看似简单,实则难做,我只能自己揣摩。有时候我想给你的,能给你的,同你想要的,并不是一回事。你如果不说,我难免会错了意,做出来的事就不合你的心思。我只希望,你能叫我知道的,就告诉给我知道。我尽量不辜负你,也不辜负我自己。”
      玉笙见他擦泪,又说了这一篇话,早把伤心都忘了。等他说完,并无话回答,只静静地坐着。好一会,才又说:“美娘她……她对你如何?对你家里的人如何?”
      林秀听她问起美娘,目光移开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回来,直直地射向她,并诚恳说道:“美娘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你们是不一样的。她的性子柔和,又是小人家出来的女儿,虽然也读书识字,但学得更多的是处理内宅事务。所以,她虽有自己的一套理家的办法,但事事都是以我为中心,处处都想着要让我过得舒坦。
      她对婶娘一家也极好,连磨坊街的两家和这边的这家叔婶,她都尽力联络。我曾说,那三家都是没有情谊的,除了面子情以外,什么都不必理会。可她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好歹咱们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就当手缝子漏出去点。何况,底下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看着他们,也该亲近亲近。家里的事,我是不管的,都是她一力操持,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玉笙默默地听完了,问道:“你是说,她做得很好?”
      林秀十分缓慢而艰难地点了下头,见玉笙没生气,又问她:“怎么忽然想起问她?难道有谁嚼说你,叫你听见了么?”
      玉笙道:“在这家里,连你都怕我动气,谁还敢嚼说我呢?只是我自己想着,怎么有些事光有前情,没有后事。我也知道我管不好一个家--这就不是我擅长的事。谁要是问我,去哪家赴席该穿什么衣裳,该戴什么首饰,该拿什么打赏下人,这我知道。至于底下人要怎么管,才能叫他们既不敢撒野胡为,又不会被管束得太过而木木呆呆的,那我不能知道。
      我想,既然我不会管家,这个家却还没有乱,那必是你在后头坐镇的缘故。一方面,下人们知道你是糊弄不过的,他们也就不敢欺上瞒下,惹是生非。另一方面,有什么事,你出面叫人办了,他们就不来烦我了,所以事少。连底下人都知道我无能,那你心里不会怨我么?不然,为什么瞒我?”
      林秀伸出手来,指着天道:“皇天在上,我从未怨过你。瞒你,不过是怕你知道了烦恼。况且不是什么大事情,我既已办好,又何必叫你知道,多一个人担心。我今日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有什么我都告诉你,不叫你自己胡猜了,好不好?”
      玉笙见他发誓,忍不住笑了,说:“你一个读书人,竟做出发誓这样的事来。我是不信这些的,你说以后不瞒我,我自然信你。嗯……那我想起什么就问你。你先说,咱们去吃酒那天,我明明早就备好了礼物,为什么你又临时叫丫头把礼物改了?我是见你同那人要好才送的重礼。”
      林秀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那你可听过一句话: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他的情谊,不在这些外物上。他们家里,你也见了。你送那么大份礼,今后我们的孩子办周岁,他该怎么回礼?太重的他负担不起,太普通岂不得罪人?你是好意,反叫他心里有负担。”
      玉笙听了,也觉得是这个理。又问:“我从李家坝流氓手里救下的那个哑女,她回家了一趟,怎么就不回来了?我听丫头说,这事是你吩咐的。即使那漆老汉真是她继父,老汉穷成那样,哑女跟着他岂不受苦?况且她又遇到了那样的事,那些乡下汉难免说她的闲话,我怕她受不了。在咱们家做些粗话,换口饭吃,我又不要她卖身为奴,岂不比在乡下日子好过些?”
      林秀回道:“那天,陪同她回去的小厮回家来,我问了这事,是她自己愿意留下的。你想的固然没错,可你小看了他们父女两人。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外人如何评判,谁都阻挡不了。如果因为怕被人说,就影响自己做决定,岂不太傻么?世上还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东西。
      漆老汉年老,又常年患病,你也是亲见的,怕是没几年活头了,唯一牵挂的就是这个女儿。哑女在外被人蹂躏这几年,好容易回了家,自然想和家人在一处,再也不分开了。你说乡下日子难过,可也是苦中有甜。你叫她在咱们家,他们骨肉分离,比起流言,也许更叫人痛苦。况且,咱们家里人也不少,乡下人会看不起她,难道这些人就不会吗?
      你不必担心他们,我已经叫人送了些吃的穿的过去,短期内他们不会缺的。我也告诉了哑女,等有一天漆老汉不在了,她还愿意回来的话,也可以回来。我这样办,你放心了吗?”
      玉笙听了,想了想,说:“我虽然不太理解,但既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只好随他们吧。我起先以为你是嫌弃哑女污了你读书人家的名声。你说世上还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事,我很赞同。”
      林秀摇了摇头,说:“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么?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一并问了吧。”
      玉笙低头想了想,说:“白露的事。”
      林秀听她问这个,觉得有些不好说。但自己已经答应她,有事都不瞒她,不好说也得说了。
      “白露这人,做事心细,嘴又利,在你身边算是出挑的。只是,人太聪明了,就难免自傲。自傲,就难免不平。若不平,就难免有别的心思。她年龄虽不大,心却大,要做主子。也不是说你的丫头不配做主子,只是她的手段叫人看不上。
      你还替她找人家,她自己早就找好了。正月里林种过来种树,他俩不知怎么就搭上线了。那次白露同明岚的屋子烧了,你以为就只是走水么?林种叫白露把流云骗到她屋里,流云去了,见林种欲行不轨,急中生智点火烧了屋子,林种跑了。
      事后我觉得蹊跷,问了有关人等,才知是人为纵火。再一问,白露自己承认了同林种的私情,而且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什么?孩子都有了?”
      不等林秀说完,玉笙惊得差点跳起来。她心里一急,也就顾不得仪态了,气得呼呼地直喘粗气。想自己何等要强,身边的人竟做出这等没脸的事。幸而不在京城,不然,那些好事之人定会编出许多难听的话来。但上次自己那样斥责林种,后来却被他如此羞辱,这气如何忍得下。
      林秀见她气得很,忙安慰她:“好在别人并不知道这事,这都过去了。只是白露往日聪明,今番却看走了眼。她一心只要做正妻,却不知林种只会让她做妾。就是妾室,起初他还不肯呢。她以为她帮着骗了流云,林种就会兑现承诺,却不知林种是贪心不足,见一个爱一个的。”
      玉笙恨白露识人不清,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又可怜她被林种欺骗,良久才说:“她早已知道被骗了,只是死守住最后一丝希望,在谎言被彻底拆穿之前,再挣扎一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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