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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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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见丫头们都出去了,回头看了看,见无人来,便挪到玉笙身旁坐着,拿手肘碰碰她。见玉笙不理他,便从她手里抢过扇子来,呼呼地扇风,扇得玉笙的头发乱飞起来。玉笙伸手拨了拨头发,一边伸手去夺扇子,一边皱眉说道:“讨厌,把人家的头发都吹乱了。不用你扇,我自己扇。”
林秀见她说话了,知道她已不生气了,便把桌上的一个纸筒拿来展开了,献宝似的,两手举着给玉笙看,又说:“别生气了,你瞧瞧,你瞧了就不气了。”
玉笙此刻还不想理他,并不瞧他手里的东西,只把身子往里一侧,头也转了过去,只给林秀看个后脑勺。偏林秀又踏着小碎步转着圈地蹭到她面前,一定要她看。玉笙无法,斜着眼看他一下,又看那画。
画上画的是个园子,青翠逼人。园子里有两个人,看起来是一个贵妇人同一个侍女。那妇人身着胭脂色抹胸,系着月白的裙子,外罩着一件白色纱衣,正立在一株树下赏花。侍女穿着葱绿的衣裳,橘黄的裙子,手里拿着扇子,正给妇人打着扇。那树长着细细的叶子,开着火红的花朵,地上还有些落花。妇人低垂着眼,以手抚腮,似有伤春之意。
玉笙看了,便知他这是画的自己下午在石榴树下的情景,才知他下午早回家来了,跟着自己进了园子。玉笙忍不住笑了笑,又故意地板起脸来,说:“你这画的不像,我可没这画里的人那么瘦。”
林秀看她笑了,把画放了,自己也坐下,哧啦一声,打开折扇扇起来,说道:“我又没说画的是你,只是叫你看看画得好不好。若好,你就留着慢慢看吧。”说完,又叫:“拿笔墨来。”
大雪听见了,忙答应了一声,就要去取笔。
郁金才收拾了书房走来,听见林秀又要用笔,怕大雪找不到她收拾的东西,忙同她一道去了。
不一时,笔墨已备好。林秀拿起笔,又在画上写道:
好梦何由醒?榴花落地声。
冰绡融艳色,玉骨驻春晴。
风起红纷处,人归月澹盈。
明朝如有问,犹未说分明。
林秀见玉笙只看着画布出伸,问她道:“你今日是怎么了,难道为我不叫你进书房就生气了么?”
玉笙瞪他一眼道:“我再怎么也没有那样小气。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天气热了,觉得烦躁。且别说这事了,后日的礼到底怎么送?”
原来后日是林秀一个同僚家里长子满周岁,林秀夫妇要去贺喜,贺礼还未备齐。这同僚同林秀很亲近,也是自幼家贫,如今全赖他一个养活着全家。依玉笙的意思,要多多地备些礼物。林秀却说不要太出挑,同别的亲友一样即可。玉笙不理他,自吩咐底下人去挑东西,林秀也只好依她。
到了后日,玉笙同林秀去了这同僚家里。果然如同林秀所说,是一个小小的人家,人口也少,来的亲友也少。玉笙在席上坐着,看着一群乡下妇人说些家长里短,且她们言语间又不知避忌,自己觉得多有不惯,就早早地回家来了。林秀却在那家吃了些酒,又坐了好一阵才回来,到家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林秀回来,郁金走去倒水来洗了手,流云倒了茶来,他拿起茶碗一口喝干,叫丫头们洗些果子来吃。玉笙在一旁冷眼看着,嘲讽道:“怎么,那家子没茶给你喝?没果子给你吃么?”
林秀喝多了酒,脑子有些发懵,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来,说:“喝多了酒,口渴得很。今日尽兴一谈,就忘了吃东西了。这会儿心里突突地跳,喝了茶也不解渴,只想吃些酸甜的东西。”
晴烟把一盘果子放在桌上,林秀拿起一个就咬。偏是个被虫咬坏的,玉笙一眼看见里头有些虫屎,林秀却没发觉,只顾嚼着。玉笙伸手夺了那果子,顺手往外一扔,那果子顺着台阶滴溜溜一直滚到院子中间去了。
林秀一愣,又拿起一个来咬,这个却是好的。偏他才嚼了两下,又咬到左边颊上了。一股酸直激着那破了的口,疼得他皱眉放下了果子,把口里的也吐了出去。
玉笙不知他咬破了口,只当他作怪呢,便说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就自己走开了。林秀肚子里灌满了酒水茶水,正胀满得难受。此时口里咬出血来,又听玉笙如此说,心里更添不快。
晚饭时,玉笙坐着等林秀来吃饭。偏林秀打发了郁金来说,今日吃多了酒,此时胃里只往外反酸水,请夫人自己吃吧。玉笙自己赌气,勉强吃了半碗,便叫人收拾了拿下去。
天未黑时下了阵雨,此时倒凉爽。流云才在屋里熏了艾草,玉笙坐在外边,等烟气散尽了好进去。林秀走来,见她身上穿着件短衫,便扯着她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口里说道:“虽说已到了五月里,这夜里,又是雨后,外头凉风吹了,明日又该嚷头晕了。”
玉笙甩开他的手,自己疾走了几步,抢在他前头进了屋。林秀只当她是气他没来陪着吃饭,并没想到别的,便自己跟着进来。
玉笙一进了屋就叫打水来。林秀听见了,说:“多打些,我也要洗了好早些睡。”说罢,坐着看玉笙在那里褪钗环。不一时,水来了,玉笙就过去三两下洗漱了,一言不发地上床去。
林秀下午已洗过澡,此时只稍微洗洗手和脸,吩咐丫头们自去歇息,便过来要躺下。玉笙听见丫头们关上门出去了,却突然翻身坐起,对林秀道:“你怎么不去别的屋里睡?”
林秀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问她:“我为何要去别的屋睡?”
玉笙道:“你又不肯听我的,有话也不同我讲,都瞒着我,我不愿意同你睡。你是一个人睡也好,找个懂你的陪着你睡也好,我都由你。从今以后,你我就各不相扰,我也懒得操心你家里的事。”说完,自己又翻身朝里躺下。
林秀走去坐在凳子上,打了个哈欠,说:“我要真找了别人,你还能饶了我?”
玉笙听了这话,又坐起来看着他,把唇一咬,说:“你果然有了异心。”
林秀听这话不对,赶忙正色问道:“我怎么有了异心?不过顺着你的话说罢了。你这些天是怎么了,总像有心事。你不主动说,别人又不敢问,哪里得罪了你,都没人知道。你性子一起来,又要胡乱发脾气,你这习惯可不好。”
玉笙昂着头抱着双臂,说道:“正是呢,我不好,自有好的,你还不快找去。我又没有求着你进我屋里来。横竖我是不会体贴人心的,也不懂你的那些话中话。你说我不主动说,你有事了,都主动告诉了我吗?你倒会说,什么都往我身上推,还说我脾气不好。”
林秀急得把脚一跺,往床前走了两步,对着玉笙道:“祖宗!说来说去不还是没说明白,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你说我有事没主动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事?”
玉笙见他这样,又说:“你不必做出这个样子。你要愿意说早就说了,何必等我来问?你这样子,倒好像我不讲理,逼着你似的。你既不相信我,从今以后,咱们就各管各的。你的事,我再不过问,你家里的事,我也不管了!横竖,都是白操心,人家又不领我的情!”
说罢,身子往床上一倒,“呜呜”地哭起来。她又不想叫外头丫头听见了,才哭了两声,就尽力地咬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只是此时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哪里忍得住,那哭声便响一声停一声。
林秀见她如此,说:“你先冷静冷静,我们明日再说。”说着,转过身,拉开门就往外走。玉笙听见他开门出去,哭得越发大声。
林秀已经出了门,听见她在屋里哭着,心中不忍,又怕她哭出病来,便转身回去。进来看见玉笙侧躺着,身体哭得一阵一阵地抖动,便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伸手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臂。摩挲了几下,又起身找了块手帕子,放在玉笙的头旁边,又将她手里哭湿的那块拽出来,掷在柜子上。
玉笙躺着哭了一阵,心里觉得痛快了些,渐渐住了。只是时而有些忍不住的抽噎声,在林秀听来,越发觉得可怜。他走过去重新找出块帕子,在水盆里浸湿了,递给她道:“擦擦吧。”
玉笙却把头一扭,并不接。林秀叹气道:“你先把脸擦一擦吧。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玉笙勉强忍住一声抽噎,说:“脏。”
林秀赶忙说:“不脏,我才拿的干净帕子。”
玉笙却把手盖在眼睛上,抽抽嗒嗒地说:“帕子……不脏,水……水脏……是你洗手的水……”
林秀听了,伸手轻轻在自己脸上一抽,说:“该死,我怎么忘了,竟然拿我洗过手的水给公主娘娘洗脸。我这就叫她们另外打水来。”
林秀刚要起身,玉笙拉住他的袖子,说:“等……等等……先别叫她们进来。”林秀只好依她,又回来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