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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吕家最近可能犯太岁,家里拢共三号人,两个都进了医院——其中一个还是半死不活的。

      吕夫人病没好全乎,儿子就进了ICU,匆忙将符纸递给吕峰就守在玻璃窗前,一刻也不离开。
      吕峰摩挲着符纸,眉头微皱:“怎么又是平安符?你究竟有没有给那死丫头明说?”
      吕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全然没把这家伙放在眼里:“生病了人家不给平安符给什么?不想看景鹏就滚出医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儿子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
      吕峰嗤笑一声,把符纸收了起来:“他自己没本事,功夫不到家让人给宰了,这也怪得了我?”
      吕夫人听了这话,狠狠抽了口气,却也没有多余的话。
      她能说什么呢?
      现在这些烂摊子一样的烦心事都是她咎由自取,算起来,如果当时她有点主见,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又或者,那个算命的没进门的话,她一家四口,说不定能过上比现在更加其乐融融的日子,尽管生活不会很富裕。

      早些年,吕峰只是个正在创业的穷小子,不是现在的社会精英,也没有这么深的算计,一切好像都是正常的。
      直到她第一个孩子的到来——

      那孩子额上天生一朵未开的花,她叫不上来名字,但就她的见识来看,这朵花算不上妖异,很好看。小姑娘头顶着这么一朵花,不认生,见谁都笑嘻嘻的,最能逗人乐。
      日子虽然苦一点,但到底还算安心。
      可创业向来艰难,市场上的东西她不专业,也不是很懂,只能通过对吕峰的察言观色来确定自家生意的发展状况。
      小姑娘两岁生日很快就到了,那天很晚,总是笑盈盈的吕峰面色阴沉地推门进来,什么话也没说,直奔摇篮里的小姑娘。

      她长得不像吕峰,眉眼处占了几分的天时地利,和胡星——吕夫人如出一辙,整张脸上只有鼻头借了吕峰的模子,相似度百分之二三十。
      小姑娘见人就笑,往常吕峰对她很是喜欢,但这次回来,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摇篮里的孩子,而后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用力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到了。

      胡星觉得奇怪,快步上前,看着她养了两年的姑娘,没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碍着吕峰几乎煞白的脸色,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吕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走到外面拨通了电话。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吕峰再次进来后脸色反而缓和了一些。
      但胡星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坏事。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尤其是涉及到孩子的——隔日,吕峰就带回来了一个人,看起来有些岁数了,扮相是刻板印象里的算命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身板挺立,不像个上了岁数的。
      这人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矛头直指摇篮里的女孩,说是大不祥,会影响她家的各种气运,最好的办法是丢掉。
      胡星听到“丢掉”两个字的时候,脑子就已经掉线了,她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回忆起来只记得额头似乎被磕破了,留了好些血,反应过来的时候摇篮里那个雪团似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她茫然无措,追上去也迟了——刚开春,河水里突兀地飘着一个篮子,已经被冲到河中央,离她几百米远了。

      那时候律法不健全,这种行为在当地也不算什么大事,自然也就没人管。
      她的孩子就这么被送走了,而她也被拖回家里,吕峰好吃好喝地哄着她,说的究竟什么话她也记不清了。
      后来连续几天高烧不断,等她完全康复,外面的风景已经开始争奇斗艳。

      春风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片落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落在她摊开的手心上。
      不知为何,她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天过后,她托了各方打听,想找到那个河面上的女孩。
      和吕峰的关系也逐渐将至冰点,凭着一张薄薄的结婚证维持着似有似无的关系,相敬如宾似的,吕景鹏就是在那时候来到这个家的——
      他是吕峰从福利院领回来的,美其名曰想让家里热闹点,其实也是那个算命的算出来的,说是可以转运,从此事业亨通。

      这么多年过来,家里的事业确实得到了好转,而她也找到了那个河上的女孩,好像吕景鹏真的是他们家的福星。可是……
      胡星看着透过窗户,躺在病床上的男孩病骨支离,也是因为他们。
      她想: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

      随着事业愈发壮大,吕峰的年纪也不复从前,身体各方面的机能也都直线下降,一直联系他的算命人给他指了条明路——
      由谢无忧亲手绘制的长生符,可以解决他的一切问题。

      然而这谢无忧是何许人?
      吕峰不清楚,但胡星门儿清。
      丢掉孩子的人就别去打扰她的生活了,真犯恶心!祸害一个不够,还要祸害另一个,贪心不足,早晚遭报应。

      可吕峰才不管,有利于他的他必须拿到,哪怕是他曾经抛弃了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弄到。
      发现胡星私下和谢无忧有联系之后,他经常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三天两头骗着谢无忧,一会儿说胡星身体出了问题,一会儿说他的了不治之症,他总有各种理由向谢无忧要符箓,但总也要不来他想要的——平安符处理一下也能用,效用却还是不太乐观。

      各种谎言被戳破后,谢无忧对他的厌恶到达了极点,单方面失联了。
      然而吕峰是谁?
      他有的是人脉,有的是手段,摸清谢无忧的惯用地址后三天两头去堵她,学校和酒馆都不堪其扰。

      不过……

      谢无忧仰面躺在床上,有点想不通姓吕的为什么突然变了法子,一改往日文明有礼的作风,字字句句都好像没长脑子一样,细品起来居然有种口不择言的急迫,好像他正急于得到什么似的。
      她的手机静静躺在枕头边上,电量显示百分之十五,是个危险的数字。不过她没着急充电,反而点开聊天软件,胡星的聊天框被红点点亮,看上去有些急躁。
      细细翻查片刻,谢无忧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姓吕的没多久可活了,怪不得在学校门口也敢大肆张扬。
      果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给手机充上电,谢无忧再次坐在了前台的位置,不过这次没翻专业书。她从柜子里取出昨天晚上清理过了的调酒工具,在酒柜上挑了几瓶度数不高的果汁酒,混着冰块、柠檬片做了一杯没什么品味的饮料。
      翻开一本书页发黄的小说,边喝边看,居然还挺享受。

      盆里的小蛇不乐意了,直接从里面钻了出来,一路爬到了吧台,“嘶嘶”地表示着它的不满。谢无忧不是伏地魔,听不懂蛇语,只好凭借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去猜,大眼瞪小眼半晌,她有了个想法——
      这家伙可能是饿了。

      于是她只好转进卧室,拿手机搜索起来。手机跟她一个德行,一等一地不靠谱,搜索出的答案不是死老鼠就是碎馍块。
      不靠谱的主人心想:蛇算是食肉动物,应该比较喜欢吃肉。
      抱着这个想法,她转战无人在意的角落,发现药老鼠的地方果真躺着几只被药死的老鼠,拿手一比划,觉得还不够这条蛇塞牙缝的。

      秉持着“苍蝇的腿也是肉”的原则,谢无忧十分惆怅地拎起两条老鼠尾巴,相当为难地看向跟着她过来的小蛇,试探着问:“够你吃吗?”
      小蛇很震惊,立起来的身体都忘了晃,捕食者专享的竖瞳仿佛都散成了圆瞳。
      谢无忧被这十分灵性的表情惊了一下,嗓子有点卡壳:“不……不吃吗?”
      小蛇依旧以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看她,看得谢无忧都怀疑这条蛇成精了。
      两厢无言片刻,谢无忧突然反应过来,意识到她办了件蠢事,然后被蠢笑了:“我也是,居然想到用被药死的老鼠喂你——那咋整?给你掰个馒头?”
      小蛇似乎十分嫌弃,但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先一步爬到吧台上,静静等着她。

      谢无忧觉得她是捡到宝了,把老鼠放回原位,站起来撑过一小段时间的眼前发黑,往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行吧。”

      刚给小蛇掰好馒头,大门就被推开了,谢无忧有些意外:“老傅?你怎么来了?那蛇妖妖灵追到了?”
      “没有,”傅琅把大衣挂到门口的衣架上,摇了摇头,“那妖怪跑得太快,我没抓到,估计他下次还会有行动,到时候我一定把它抓住——对了,师父呢?”
      谢无忧“哦”了一声,探头往里间的另一道门喊:“老头儿!你大徒弟回来了,该起了吧?”

      傅琅对此见怪不怪,谢无忧没大没小惯了,师父他老人不管,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门后半晌没动静,傅琅问:“你确定师父昨晚回来了?”
      “百分百,喏,你看那儿,”谢无忧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手指饼干,刁在嘴里磨牙,手里指了个方向,“这气球就是他带回来的。”
      傅琅点点头,和谢无忧寒暄了几句,敲了两下谢持义的门,见门没锁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几分钟之后——
      谢无忧和傅琅夺门而出,冲出斑斓月,跟着追位符狂奔起来。
      谢持义根本不在床上,屋子里只留下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妖气。
      谢无忧对这类东西的感应向来敏感,一下就知道妖气是属于谁的,这也是先前她能一眼识破“吕景鹏”并非真人的原因。
      可若那不知道多老的蛇妖要是真的对她师父动手,恐怕用不了多久,世界上就再也不存在“谢持义”这个为老不尊的道士了。

      斑斓月里,青蛇仿佛被噎住了一样,把上身提起来折腾了老半天才恢复正常,它从吧台上爬了下来,挪到谢持义的房间,微微扬起头,吐了两下蛇信子,竟然口吐人言:“老家伙,你可真是了不得!”
      墙边站着的谢持义收了手上的符箓,显了身形,推辞道:“哪里,比不上前辈了得——话说你能不能变个人形再跟我说话,你这样怪喜感的。”
      “就你事多。”小蛇翻了他一个白眼,一股青烟从它的身躯里冒出,围着它绕圈,五秒钟不到就变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他毫不客气地说,“一棵罗玉草,一头狼妖——这狼妖还心思不纯,姓谢的,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吃饱了撑的?”

      谢持义却不似平常跳脱,沉默片刻,声音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吹散:“我想在给他一个机会,对了,那丫头怎么样?”
      “哪个?”青年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十分有理地鸠占鹊巢,“你家那小丫头还是姓王的?算了,先说那个姓王的,她已经没事儿了,噬魂咒我已经拔除,你不用太担心。至于谢丫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罗玉草选定的宿主怎么能弱成这样儿,连个防御符都画不了?”

      且说谢无忧和傅琅跟着追位符到了郊外,非但没有看见那蛇妖的身影,锁定的气息也忽然散了。
      谢无忧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空地上石头的摆放位置有些奇特,仔细一想,意识到了这是一处杀阵,而他们不偏不倚,恰好站在起阵处:“坏了,中计了!”
      话音刚落,阵法即刻形成,将两人困在中央!

      要死了!
      阵法已被触发,没有退出的可能了,谢无忧只好从兜里摸出几张防御符咒,乞求她的运气能稍微好一点,防住阵法里的夺命杀招。

      傅琅肌肉紧绷,抽出腰间的木剑,用它护住心口,眼神谨慎地盯着阵法各处,防着它暗箭伤人。

      这两人虽说都处在防御状态,却不是能够交付信任的姿势,相互离得有五丈远,足够阵法的暗箭把他俩捅成篓子。

      原地防御等同于让阵法有的放矢,两人各自挂了彩,谢无忧觉得她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与其按兵不动,在这阵法里当个靶子,不如上蹿下跳,让它找不到点位。
      于是她二话不说,收了防御符,在靴子边上摸出两把木制匕首,一手一把——这是谢持义给她做的,上面刻着各种使用的符咒,只要心意相通,就能发挥出它的最大作用。
      比如现在,谢无忧转守为攻,原来只是打算碰运气,结果居然真的给她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她高声道:“师兄,借坤灭坎,阻水力!”

      傅琅应声而动,谢无忧也没有闲着,所谓“水由金生”,还得破坏掉乾位和兑位,她往东撤,借离位之火,匕首在她的双手上泛着纯白色的光芒。
      谢无忧身法敏捷,木制匕首同时出手,分别飞向正南乾位及东南兑位,狠狠地扎向两处的巨石。
      “嘭——”
      匕首穿透了两处的石头,巨石应声而碎,飞溅起的碎石屑被摧枯拉朽的匕首带着飞了一段距离才堪堪落下。

      正在赶来的青年一愣,谢持义立刻觉察出来,问道:“阵被破了?”
      青年:“是——小丫头片子倒是会藏锋,不过不用担心,刚接到消息,局里的人已经赶过去了。”
      谢持义眉间微蹙,擀了毡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钓鱼执法?你们有这个计划?”
      青年否认:“没有,是局里接到举报,有妖怪当街行凶。”

      超额使用能力的谢无忧有些腿软,破了阵之后直接瘫坐在原地,几乎就要躺下了。
      傅琅虽然也有些累,但还不至于这么没风度地倒在地上,正打算过来扶她,却见谢无忧自己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偏过头问:“无忧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谢无忧闭上眼睛调息片刻,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四平八稳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那个藏在暗处还没什么本事的人出来,算命人?”

      傅琅一愣,脸上尽是疑惑:“算命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小师妹,你……”
      他话还没说完,岂料谢无忧忽然暴起,右手寒光一闪,匕首就被架在了他脖子的命脉上,耳边女孩的声音传来,她用咬耳朵的姿势问话,看起来像是在亲昵:“十多年前,我还不姓谢,而你把我从家里抱了出来,扔下河,准备让下游的同伙接应,可惜让一个老头儿截了胡,要不你猜猜,这老头儿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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