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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进宫 ...

  •   接下来的几日,杨柯在家中收拾细软,爹娘又专门请了宫中的阿婆来教她宫中礼仪,时间排得慢慢当当,可她学了这个转头就忘了那个。饶是如此,她也整天得不着闲,加上每日见着杨涛在跟前儿抹和眼泪,本来有些感伤的情绪也被搅和没了。

      皇宫那边选拣了个良辰吉日,差了一队人马,一大早便到了杨府门前。磨蹭了半柱香的功夫,杨柯与爹娘挥手作别。轿帘落下,一声“起轿”响起,后车四角的铃铛叫得滴哩哐啷,轿子悠悠地朝着京城中央的紫微宫晃去。

      杨柯撩起车帘,伸头往外瞧去。一路上的景象全是她平时见惯了的,但此刻却尤为珍惜——往后三年里恐怕自己很难再见到了。
      晃了半晌,不到数里之遥,杨柯便望见紫微宫中央的神武殿。神武殿是皇宫正殿,耸立于皇城的最高处,也是最中央。打眼看去,殿宇嵯峨,宫墙高耸,气派难掩。

      马车停在了神武殿东华门前,杨柯下了轿子,那里已然站着几个青衫伴读。尽管天刚破晓,宫道上早已满是往来的宫人。他们身着一式的宫装,浑像画本师傅偷懒时随手勾勒的一列木偶。没人时便低着头,身子蜷缩着,见着人便抬首堆笑、躬腰行礼,一套动作下来熟练敏捷,看得杨柯又是惊叹又是佩服。

      忽然,宫墙拐角处传来铁甲相撞的铮鸣,接着一列马骑鱼贯而来。马上之人各个身长八尺,头戴凤翅金盔,手中朱缨丈二枪映着朝阳寒光凛凛。

      杨柯顿时看直了眼,想来他们便是大名鼎鼎的羽林卫了。云昌吉所属的云氏一族执掌京城安防,统御九门禁军,而羽林卫则是从万千军中精锐里层层筛选、万里挑一而来,专职守卫皇室安危。杨柯忽而想到云昌吉平日里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为何同为禁军,二者气质竟有这般云泥之别?

      杨柯望着他们威风堂堂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忽听公公的尖嗓子响起:“诸位,时辰不早了,随咱家去殿内拜印吧。”

      诸事一一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前往崇文馆等待宣布伴读的分配名单。终于坐下,杨柯累得趴在案上,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抱怨。

      “困死我了!今日起了个大早,又一通折腾没得休息。”说话的姑娘一张圆脸,粉嫩的脸蛋上点着几颗雀斑,“当个伴读竟比做丫鬟还累!”

      她身侧的长脸倒吸一口冷气:“妹妹,这话在宫中可不能说。”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道,“除非你姓章。”

      圆脸一脸疑惑:“姓章?你是说章满的章?”

      “对呀。章大将军战功赫赫,每次回京,皆是百官相迎,就连在皇上面前也威风不减。”见圆脸惊得张大嘴巴,长脸也顾盼自豪,“他呀,还是宸妃娘娘的兄长,羲王殿下的亲舅舅呢!”

      听到羲王,圆脸忽地眼底发亮,拉着长脸的袖子兴冲冲地道:“你可知道‘风雪斩蛇王’?”

      “嚯,这出戏京城哪家酒楼没演过啊?听说被羲王砍了头的铁勒,出征前还特地让柔然萨满搞了场蛇图腾大祭呢!”

      杨柯恍然大悟,平日里紫英阁常演的那首破阵曲,其主角居然是这个羲王。

      “号称蛇王又怎样?还不是被殿下骗进雪谷,割了脑袋。”圆脸少女满脸神气,又透着甜蜜,“那年殿下自雪山归京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看着圆脸满脸都是花痴,杨柯不禁好笑又惋惜,好好的一个姑娘,偏要执迷于皇家子弟,即使侥幸嫁入帝王家,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苦头要吃。

      “哎呀,你有所不知,羲王与章二姑娘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定亲是迟早的事。”长脸说着,视线投向最前排的两名女子,“喏,那就是章二姑娘,她身边的是刘生将军之女,刘悦。”

      杨柯顺着长脸的目光看去,打首的那位遍身绫罗,娇俏美艳;随后的一身青萝长裙,容貌秀美。圆脸带着羡慕和酸意凝望片刻,幽幽一叹:“泰哥哥竟已经……罢了,这种美梦本就不是我们能想的。”

      长脸跟着啧啧两声:“未必。听人说,如今章家在前线连吃败仗,好些柔然细作都跑来京城了!”

      圆脸倒吸一口冷气:“呀,细作?就是那种藏在人群里搞坏事的?”

      长脸压低声音,往她跟前凑了凑:“你知不知道前几日的邓员外案?听人说,就是柔然人杀的。”

      “天爷呀!”圆脸又是满脸的惊恐,“那、那我爹娘还在京中呢,会不会……会不会被他们瞅见呀?”

      杨柯本对这些朝堂之事并无兴趣,但提到邓员外案,她两耳竖了起来。刚听了没几句,话音忽地戛然而止,接着“嘭”的一声乍响。

      杨柯惊得弹起,扭头一看,对面的桌椅已是掀了个四脚朝天,方才说话的长脸和圆脸二脸惊恐,簌簌发抖。章可馨正盛气凌人地立在她们跟前,后面还杵着个刘悦,气势仿佛黑白双煞来人间索命。

      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章可馨竟抽了那长脸一巴掌,五根手指印结结实实地伏在她脸上。

      “章姑娘……”长脸颤颤巍巍地望向章可馨,眼里竟没有一丝怒意。

      “怎么不聊了?我看你懂得很多呀?”章可馨的语音清脆,虽在恫吓,却带着三分甜媚。

      “我们只是在……”话音还未落,又是“啪”地一声,鲜红的掌印落在了长脸的另半张脸上。

      “不想再被我掌嘴,就闭上嘴!”章可馨大声喝止,凌然的眼神又落到了一边的圆脸身上,“你也敢对二哥有兴趣?”

      圆脸颤抖着声音道:“不……不敢了。”

      章可馨刚要开口,只见一人忽然踱步过来,插在她们中间。四人皆是一愣,狐疑地看着她。杨柯笑嘻嘻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相扑吗?”

      刘悦率先反应过来,朝她甜笑道:“小丫头,你最好少来多管闲事。”

      杨柯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中生厌,脸上却咧开嘴笑:“我哪有这闲工夫插手,就是好奇你们在玩什么新鲜花样儿。”

      章可馨没了耐心,皱起脸喝问道:“你是哪儿来的丫头?”

      人群中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她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因为李太傅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章可馨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商人?”

      刘悦故意拖着长音:“商人都能进宫了?真是稀奇。”不少女子拿起手帕掩笑,另一些看不惯的低头叹气。

      杨柯也跟着笑:“让二位大小姐开眼界了。不过我倒有个疑问,既然你们出身名门,怎么还不比我这个商人之女更懂‘以和为贵、以理服人’的道理?”目光对上了双手抱胸的章可馨,“章姑娘动辄掌掴,好像不太合适吧?”

      章可馨冷脸打量着她:“狗肉上不了宴席,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言善道就有资格多管闲事?”

      杨柯朗然道:“今日并非是我要教训二位,只不过此事若传到宸妃娘娘和各宫主子的耳中,说不定会特意传唤二位过去,好好夸奖一番。”

      章可馨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虽骄横,却也不蠢,若闹到了她姑姑宸妃面前,可就没那么好办了,但她嘴上仍犟:“让她们知道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杨柯耸耸肩:“确实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好心提醒,至于章姑娘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

      章可馨吃了瘪,心里憋着气,恨声道:“真是晦气,宫里选的伴读个个都这么讨厌!”

      刘悦跟着接嘴,还不忘瞥杨柯一眼:“有人偷偷塞人进来的啦,不然怎么混进些不懂规矩的野丫头?”

      杨柯顿感无语,懒得再与这群人周旋,转身便要离开。不料背后忽然被一股蛮力狠狠一撞,未及反应,整个人已朝着承影湖扑了过去。

      “噗通!” 水花溅得老高,岸边顿时炸开一片惊呼,一时间裙裾翻涌,呜呜嚷嚷乱成一团。

      杨柯呛了口湖水,手脚正胡乱扑腾着,脚底板忽然踩到了实心的湖底泥,直起双腿,站起来,低头一看,水位才刚没过肚子。

      原来承影湖是个漏斗形状,湖心最深,越向岸边延伸去就越浅。当年设计此湖的师傅也是积了大德。

      杨柯又气又囧,抹了把脸上的水,猛地抬头朝岸边大吼道:“章可馨,你给我站住!”

      章可馨压根没走,反倒抱着胳膊,悠悠地晃到湖边:“唤我作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摔进去的,难不成还要赖我?”

      “你说什么?”杨柯心头的火“腾”地窜起来,拖着浑身的水一个箭步冲上岸去,她不等章可馨再开口,扬手就朝着那张娇纵的脸扇过去——“啪”一声脆响,叫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章可馨捂着脸,白皙的皮肤上顿时浮起五道红印,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巴掌是怎么落下来的。

      待她回过神,又猛地跳起来:“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柯甩了甩还在滴水的手,接着反手又是一扬:“打了又怎样?这巴掌还能再重点!”

      话音未落,只见章可馨手腕一翻,“嗖”地从腰间抽出一道缠金软鞭:“死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说着便扬手将软鞭朝杨柯面门抽来。

      杨柯一时被吓得骇然失色,但身体却像泥鳅似的往后疾退三步:“光脚的还怕你穿鞋的?拿鞭子就唬住人了?”

      “呼——”金鞭带着劲风横扫过来,将将擦过她脸颊三寸之处,“啪!”落空的鞭子抽在了青砖上,一地的碎石顷刻飞溅,擦过旁边女子的裙角,吓得那女子“呀”地叫出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章可馨的手腕顺势一翻,鞭子在半空挽了个花。

      杨柯稳住心神,冲她一笑:“章大小姐动真格了?你瞧你,腰间的玉扣都松了,再动,裙子就该掉啦!”

      章可馨果然一怔,下意识低头检查腰间的缠枝纹锦带,就在这眨眼的功夫,杨柯已飞出老远。

      章可馨抬头见人没影,顿时怒火中烧,扬手又是一鞭,“啪”地抽在廊下朱红柱子上,漆皮应声剥落,吓得周围人忙往假山后躲。

      “敢耍我?给我站住!!”

      二人一追一逃,冲进了崇文馆旁的竹音馆内:千竿湘妃竹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数不清的素白纱幔凌空垂落,在竹枝间云涌雾动。

      “好个藏身之地!”杨柯心下暗喜,猫腰躲到纱幔后,“呼——”章可馨的金鞭接着劈空而至。

      杨柯足尖勾住一道素纱,猛地一荡,腰身拧转,避开攻势,纱幔接着被鞭梢扫得裂开一道口子。

      “啪!”软鞭缠上旁侧的竹干,青竹应声被劲风压低,反弹的力道一送,章可馨接着腾空跃起,靴底带起呼呼风声,擦过杨柯耳畔。

      “章大小姐改和竹子较劲了?”杨柯趁机扬声打趣,想分她心神。话音刚落,却见章可馨手腕一翻,身子一转,金鞭陡然昂起,如灵蛇抬头,对准她咽喉而来!

      杨柯仓皇退后,后腰撞在堆叠的纱幔上,整个人顺势倒仰着跌进纱帐深处。还未及撑地起身,一声“啪”响炸碎耳鼓,软鞭呼啸着劈开三重纱帐,她不得不再度塌腰,贴地滑出半尺,这才堪堪躲过鞭梢狠戾的攻势。

      一息之间,鞭声骤停,连带着翻涌如浪的白纱也停止了声息。

      杨柯扶着竹根起身,鼻尖忽钻进一丝熟悉的龙涎香——怎么又是这个味道?难道章家也用这宝贝?

      竹叶簌簌落在杨柯肩头,她看准纱幔后那道影子,右手一探,准备隔着白纱给对方来个锁喉。结果对方反手一挡,掌风震得她手腕发麻,她惶惶收手,再看时,那软鞭也不见了踪影。

      “装什么深沉!”杨柯旋身踢起青石板上散落的石子,卷着灰尘扑向对方衣襟,“方才打人的狠劲呢?哪去了?”

      没想到章可馨并不动气,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激得杨柯攻势更甚,右手准备伸掌直取对方面门,就在这时,袖中突然滑出个硬邦邦的东西,“啪嗒”粘在她额前碎发上。

      竟是早上出发时藏在袖中的糖画。“啊呀呀!”杨柯吃痛偏头,手忙脚乱去扯,麦芽糖反倒越缠越紧,她一时急得跺脚,发冠上的白玉坠子也跟着乱晃。

      好不容易将糖块扯了下来,抬头时却见对方缓缓后退,广袖翻飞间,一抹玄色衣角在竹影间忽隐忽现。

      “现在知道怕了?”杨柯足尖轻点石板,单手撑住竹枝来了招漂亮的鹞子翻身,另一只手顺势直抓对方腰间玉带。

      “诶,不对呀?章可馨的身上怎会有蟠龙纹的羊脂玉?”

      还未等她缩回手,身后忽炸开一声怒喝:“大胆!何人在此冒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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