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境》三年零五字

4、第 4 章

　　明月镇，是落明府与临月府交界处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却是云荡山通往落明府或临月府的必经之路。小镇不大，人却不少，不仅云荡山山脚下的居民都会来小镇买卖货物，落明府与临月府的行商也经常在此出没''。
　　齐渊侯站在街边，默默吃着刚讨来的面饼子，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从身前经过。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加上因一夜没睡好而布满血丝的双眼，讨起食物来竟水到渠成一般简单。九方镜则蹲在一旁，一手拿着面饼子，一手拿着他从胸前取下的物件发呆。
　　齐渊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镜子吗？”
　　九方镜恹恹的道：“不知道。”他看着手中的“镜子”，实在想把它丢掉。“要不是这劳什子，我怎么会把人打死？”他心里这样想着。
　　“哟，这是什么？”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九方镜手中的“镜子”被人一把夺走了。
　　九方镜大惊，急忙抬头，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拿着从他手里抢过去的“镜子”仔细把玩着。
　　九方镜站起身道：“还给我，”伸手去抢。
　　那人把手举过头顶，让九方镜够不到，然后说：“这东西我很喜欢，多少钱说吧，我买了。”
　　九方镜气道：“谁要卖了，快还给我。”
　　那人还想说什么，他身旁另一个年轻人道：“别闹了，正事要紧。”
　　那人闻言，举着的手才放下一半；九方镜早已跳起来一把抢过“镜子”远远跑开了，齐渊侯见状也跟着跑了，他们很快便消失在拐角，不知去向了。
　　那人摇摇头，失望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道：“确实是一件好东西，可惜可惜。”接着他们走入街边一家酒楼，“噔噔噔……”来到了二楼。
　　二楼上只简单的摆了五张桌子，四张桌子尚无人落座，只靠窗的一张桌子有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人临窗而坐。桌上并无菜品，只有一个茶壶和一个已倒满茶水的茶杯放在那人身前；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
　　两年轻人向那坐着的人行礼道：“七爷！”
　　中年汉子则道：“你们怎么才到，查到什么了没？”
　　两年轻人齐声道：“属下无能。”
　　中年汉子还要说什么，那七爷开口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楼下说了些什么。”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其中一个看向另一个，眼中尽是责怪。
　　七爷看向其中一个问道：“说说吧，可惜什么？”
　　那被问的年轻人支吾了半天，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本以为要被责备一番，不料那七爷却说：“快把那小孩追回来。”
　　中年汉子问道：“七爷，那小孩？”
　　七爷眼中精光一闪，对中年汉子道：“修直，你跟他们去，一定要把那小孩追回来。”
　　中年汉子闻言，顿身道：“是，”便要下楼去。
　　七爷在身后又道：“注意隐秘些。”
　　修直又道：“是。”带着两人匆匆而去。
　　三人匆忙下的楼来，走到街上，四下搜寻，此时街上人来人往，却哪里还有九方镜和齐渊侯的身影？修直只得问清楚了二人的体貌特征，嘱咐一下，三人便分头寻找起来。“好在镇子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吧！”修直心想。
　　九方镜夺回“镜子”后，便又失魂落魄般在街上四处游走，齐渊侯则默默跟在他身后。
　　九方镜因失手杀了人，不免自怨自艾，任齐渊侯在一旁如何宽慰劝解，仍只是无可无不可。齐渊侯见他如此，知道在劝无益，便也就随他去了，只是仍跟在他身后。
　　大街上人头攒动，两边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直叫齐渊侯看的眼花缭乱，目眩神摇。
　　走着走着不知过去多久，齐渊侯发现前面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围了个圈子，只见每个人都垫起脚，伸长了脖子朝圈里看。齐渊侯好奇心大起，也想去看看，转过身来就去拉九方镜镜。不料刚一转身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人本瘦弱，这一撞便倒退了几步，接着身后又有一人向他撞来，他立足未稳，就要向前摔倒。　“小心，”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有人将他扶住。那与他相撞之人看他像个陀螺一样滴溜溜转了一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齐渊侯看那撞他之人膀阔腰圆，敢怒不敢言，只得看向扶他那人向他道谢，这一看不禁笑了起来。“赵大叔，是你！”齐渊侯喜道。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豹头环眼，身材魁梧，只是一条裤腿却空空荡荡。他上下打量着齐渊侯，惊道：“小猴子，你怎么在这？”
　　齐渊侯道：“说来话长，九方镜也在呢。”
　　那汉子“哦”一声，顺着齐渊侯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九方镜走在人群里，浑浑噩噩。
　　“他怎么了？”赵大叔问到，旋即想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又道：“你们先跟我回去再说吧。”
　　齐渊侯从人群中拉了九方镜，跟着赵大叔三拐两拐进入了一条偏僻的巷道。赵大叔双手拄拐，一条腿竟走的健步如飞，齐渊侯拉着九方镜，用尽全力总算没有被落下。很快他们在道路尽头的一间商铺前停了下来，齐渊侯九方镜随着赵大叔走了进去。
　　商铺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皮毛和诸多肉食。原来这赵大叔也是月塘村的村民，只因前些年在外面不知何故被弄断了一条腿，回来之后就开了这间商铺，经营着动物皮毛和肉食的生意。月塘村的猎户捕猎获得的猎物，要想向外出售的，都是由他代卖。
　　赵大叔先在八方桌前落坐，然后招呼两人坐下，便问道：“说说吧，你们怎么跑到明月镇来了？”
　　九方镜默然不语，齐渊侯只得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赵大叔听完，眉眼闪动，向九方镜关切道：“你怎么打算？”
　　九方镜只是摇头，悲戚道：“我不知道。”
　　赵大叔见他如此，大笑一声，道：“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我猜你不过是把二娃子打晕了而已。”
　　九方镜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心下狂喜，但毕竟不敢肯定赵大叔是不是有意宽慰他，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着赵大叔，小心询问道：“真的？”
　　赵大叔本也不过是自己揣度，他想九方镜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怎么能一掌拍出就能打死一个人的，眼看九方镜因自己的一句话重新振作起来，于是点点头，肯定道：“当然是真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又道：“万惊堂那小子，平日里自高自大，这次也算是折辱在你手里了。”
　　九方镜见他说的如此肯定，禁不住喜上眉梢，拉着齐渊侯又哭又笑道：“太好了，我没有杀人。”
　　齐渊侯被拉的摇晃不止，应和道：“太好了，这下你不用担心啦。”
　　九方镜接着道：“我要回去。”
　　赵大叔闻言一笑，指了指屋外道：“我看你们今天是回不去了。”
　　九方镜向外看去，原来早已是向晚时分，天已黑起来了。
　　赵大叔道：“我看你们就在我这住一晚吧，明早再动身。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接着站起身朝屋外喊道：“二虎，收拾收拾，打烊了。”
　　不多久，屋外便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却说修直三人在明月镇上四处搜寻九方镜的身影，因不能肆无忌惮向街上之人问询，直找到天黑，三人仍毫无头绪，灰头土脸回到酒楼。
　　此时正是酒楼宴客之时，一楼堂厅里十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客，吵闹声把整个堂厅弄的震天阶响。店里几个小二上蹿下跳忙的焦头烂额，掌柜的则在柜台乐的合不拢嘴。那掌柜见修直三人进的店来，竟破天荒的想上前接待，却被修直斜瞪一眼吓得又躲回柜台后面目送修直三人朝楼上走去。
　　修直一眼瞪退了掌柜，径直朝楼上走去，刚走到阶梯处，堂厅里嘈杂的声音里忽然冒出来一句“那小子黑黑瘦瘦的，被我一撞，直飞出去五六丈”让他立时驻足，他循声看去，见是一个腰圆膀阔，满脸横肉的壮汉正与同桌的两人在谈论些什么；他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两个下属。见两人不约而同点点头，修直返身向那壮汉走去。
　　修直道：“兄台，拼个桌吧，”不等对方答应，已经大剌剌坐下。那壮汉正要发怒，却见修直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各位的账由我来付，”修直道，接着招呼小二过来叫了酒菜，又说：“给这几位爷再加两个菜，一并算在我账上。”那壮汉早已眉开眼笑，见修直身后还有两人，赶紧又叫同伴让出了一个席位。修直微微点头，两人也随之坐下。
　　那壮汉见修直出手大方，赶紧自报了家门，又向修直问了。修直却并不理会，只道：“适才见兄台说的有趣，何不给我们也说说。”那壮汉见修直无礼，本已有些怒气，又听他对自己刚才吹嘘的话感兴趣，怒气又消，随即又胡乱吹嘘一番。修直表现的兴致盎然听他讲完，随后问道：“那小孩后来去哪了？”那壮汉一愣，不明白修直问这个做什么，仍答道：“好像是跟一个断了腿的中年汉子去了。”
　　修直点点头，便即起身离开，来到酒楼外，他示意其中一个下属去向七爷禀告，他与另一个下属则走向茫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