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纹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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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鲁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细线，月光在虹膜上折射出冷冽的蓝绿色荧光。
“您总是这样警惕。”他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表面刮擦出几道白痕，“就像我实验室里的蜥蜴，连喂食时都要试探三次。”
夜风突然静止。迪鲁西放在桌面的手微微合拢，指尖轻轻击打着大理石台面。
“您知道吗？”他挺直着腰为你斟酒，声音如提琴般优雅， “人类虽被视为万物之灵，但爬行动物凭借冷血的效率，在贫瘠之地繁衍了亿万年。”
水晶杯里的酒液突然泛起气泡。迪鲁西的喉结以异常缓慢的速度滚动，锁骨处的Y形疤痕在说话时微微张合：“我的研究...最近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完美的物种应该具备什么特质？”他忽然倾身向前，你闻到他领口散发出的不是古龙水，而是隐约的腥甜，“永不凋亡的细胞，可再生的肢体...”指尖划过自己额角始终包裹的纱布，“以及快速适应环境的表皮。”
当他的手指搭上纱布边缘时，庭院里所有虫鸣骤然消失。纱布被缓缓揭开的声响像是蛇类蜕皮时的窸窣声，露出下面青色的菱形鳞片——那些鳞片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微微开合，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迪鲁西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介于微笑与嘶鸣之间的表情：“害怕了？这才完成30%的种质融合呢。”他抚摸鳞片的动作带着病态的温柔，“等神经节彻底接合……我就能在黑暗里看清你的每一丝体温了。”
你不动声色地松开酒杯，指尖在裙褶上轻轻蹭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实际上是为了悄悄擦掉方才触碰他时残留的、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真是……别致的研究。”
你微微偏头，让月光恰好照在你们之间的空地上，既不至于刺眼，又能随时看清他的动作。
迪鲁西的鳞片在暗处泛着病态的光泽，像潮湿青苔上爬过的蛇腹。你想起去年在维也纳歌剧院包厢里见过的某位男伯爵——他颈侧生着类似的角质斑块，后来被确诊为梅毒晚期。当然，你绝不会把这话说出口。
“所以，”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借这个动作拉开距离，“您打算向皇家学会提交论文？”语气轻巧得仿佛在讨论新季的裙装款式，而非什么惊世骇俗的人体改造。
他的瞳孔因兴奋而扩张，鳞片缝隙渗出细小的黏液：“您觉得那些老古董能理解——”
“当然不能。”
你微笑着打断，用折扇虚点他额角的异变，“所以您才需要我这样的……见证者，不是吗？”扇骨在掌心轻敲两下，像是为这场荒唐对话打拍子。
夜露渐重。你假装被寒意侵袭，顺势拢紧披肩站起身——这个动作让你离小径更近了三步。
“可惜我明早还有场游戏。”裙摆扫过沾露的蔷薇，你在转身前留下个恰到好处的犹豫，“或许……下次去您实验室详谈？”
月光照不见的阴影里，你的指甲早已掐进掌心。但唇角扬起的弧度，仍完美符合贵族小姐应有的礼貌与好奇。
迪鲁西的瞳孔忽然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圆形，方才的狂热如潮水般退去。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额头的纱布，指尖掠过那片鳞片时，动作轻柔得像在抚平礼服上的褶皱。
“您总是这样。”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重新变得低沉悦耳，仿佛刚才的嘶哑从未存在，“用那双数学家般的眼睛，把一切都拆解成可验证的公式。”
你搭在披肩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但您忘了一件事。”
迪鲁西端起酒杯，对着月光轻轻摇晃，酒液折射的光斑在你胸口跳动，“据我所知，先天性心脏畸形…”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你左胸第二根肋骨下方。
“通常会在患者25岁生日前后...”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诉说一个甜蜜的秘密，“引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力衰竭。”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你看着他将一支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玻璃瓶轻轻放在你们之间的石桌上，里面的物质正自主发光，像被囚禁的萤火虫。
“我的爬行动物研究，”他忽然用镊子夹起一片自己脱落的鳞，放进瓶里。鳞片与液体接触的瞬间，迸发出翡翠般的光晕，“恰好解决了心肌细胞再生的问题。”
当他把玻璃瓶推向你时，你发现他的指甲呈半透明的青灰色，像某种冷血动物的角质鞘。
“选择权在您手里，我亲爱的。”
迪鲁西起身行礼的动作依旧优雅如宫廷教师“是继续当个短命的数学家，还是...”被鳞片覆盖的眼角微微弯起，“成为新纪元的夏娃？”
你的指尖在杯壁上收紧，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渗出的细汗。玻璃瓶中那片跳动的鳞片组织仍在持续收缩，每一次搏动都像在叩击你的胸腔——那里，一颗带着先天缺陷的心脏正不规律地颤动着。
医师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回响：“这种心脏的原发性病变...恐怕...”后面的话总是被礼貌地咽下，但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而现在，眼前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竟拿着可能是唯一能打破死亡判决的钥匙。
“这违背了基本的生理学原理…”你感觉喉咙一阵干涩。作为病人，此刻你竟荒谬地希望他的实验是真的。
迪鲁西的瞳孔微微扩张，将你每一丝犹豫都尽收眼底，指尖在玻璃瓶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恰好匹配着你逐渐加速的心跳。
“您知道吗？”他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剧烈运动后的缺氧性发绀，常见于心脏负荷过重者……”他的目光落在你修剪精致的指甲上，“就像您现在这样。”
你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确实，指甲根部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这是自去年冬天起，你的私人医生每次听诊后都要记录的隐秘征兆。
就在这时，迪鲁西突然伸手折下身旁的玫瑰，尖锐的刺划过他的手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画一朵玫瑰给我吧。”他将沾着夜露的花朵推到你面前，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就当是...换个轻松的话题。”
月光在花瓣上流转，晶莹的露珠将你的身影折射成模糊的光影。这个突兀的请求让你得以暂时逃离那个可怕的选择。
你机械地翻开演算本空白页，钢笔却在纸上悬停许久——平日优雅的笔触此刻全都乱了章法。
迪鲁西的目光如蛇般黏着在你颤抖的指尖，他的呼吸随着你每一笔的起落而变得愈发缓慢。当你画到玫瑰的茎干时，他突然倾身靠近，带着鳞片的手背若有似无地擦过你的手腕。
“这里的弧度…”他低语，温热的吐息拂过你的耳垂，手指引导你的笔尖画出一道更为饱满的曲线，“应该更…生动一些。”他的指甲——那些半透明的青灰色角质——轻轻刮擦着纸面，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你闻到一股混合着玫瑰与蛇蜕的奇异香气，从他敞开的领口幽幽传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锁骨处的Y形疤痕随着呼吸微微张合，像是在无声地邀请你触碰。
“您看，”他的指尖突然覆上你的手背，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你无法抽离，“花瓣的纹理…”带着你画出一组螺旋状的线条，那轨迹诡异地贴合着人类皮肤的纹路，“和人类肌肤的触感，是不是很像？”
你的心跳在胸腔里剧烈震颤，如同被囚禁的鸟雀。迪鲁西的吐息近在咫尺，那种芬芳与腥甜的气息让你头晕目眩，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在血管里奔涌。
他的手指依然覆在你的手背上，触感既陌生又令人战栗——粗糙的鳞片边缘与人类肌肤的柔软形成鲜明对比，却又诡异地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你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地数着他的呼吸频率，就像在数心跳的间隔。
“您的手在抖。”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拇指轻轻摩挲着你的腕骨内侧，“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我？”
月光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未被鳞片覆盖的肌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你注意到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竖直的细缝，虹膜呈现出爬行动物特有的金属光泽。当他再次舔舐尖利的犬齿时，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那分叉的舌尖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像某种禁忌的邀请。
恐惧与好奇在你体内拉锯。理智告诉你应该立刻抽身离开，但某种更深层、更原始的冲动却让你僵在原地。他的指尖此刻正沿着你的掌纹游走，每一道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你既想逃离又渴望更多。
“我…”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喉间干涩得发疼。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你的椅背，将你困在他与石桌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你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的缓慢而沉重，你的急促而慌乱。
迪鲁西突然轻笑一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共鸣：“人类面对未知时的反应总是如此…迷人。”他的鼻尖轻蹭过你的太阳穴，深深吸气，“恐惧与渴望，多么美妙的矛盾。”
你浑身一颤，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异常高温，以及皮肤下不规则的蠕动——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苏醒。月光下，你们交叠的手在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像两条交缠的蛇。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纹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