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冒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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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与隔壁咖啡馆仅一墙之隔，推门时，现磨咖啡的醇厚香气便裹着书页特有的淡淡油墨味扑面而来。
乔巴蹲在书店角落的书架前，捧着一本厚厚的医学图鉴，圆溜溜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书页上的草药图谱。他一会儿把书凑近了仔细看，一会儿又伸手去够旁边另一本关于急救处理的手册，显然还没拿定主意，到底要把哪几本带回去。
罗宾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乔巴认真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早已选好了几本关于历史文献的旧书，见乔巴还在纠结，便干脆先走到收银台结账，将包好的书拎在手里，轻声对乔巴说：“慢慢选，不用急，我去隔壁咖啡馆等你。”
眼看罗宾转身要走，乔巴慌忙的追了上去，瞥见她的确是推开了咖啡馆的店门，并没有往其他方向走。乔巴挠了挠头顶的茸毛，犹豫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跑到咖啡店门口，见罗宾找了个位置坐下，才踮着脚，朝着里面小声喊：“你可不能偷偷跑掉啊！我们还等着回去！等我！”
他得赶紧买完东西，回来跟着罗宾，可不能再跟丢了。
咖啡馆外摆着几张藤编桌椅，罗宾选了张位于阳伞下的位置坐下，她从袋子里拿出那本没看完的历史文献，直到一个清亮沉稳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初次见面，妮可·罗宾小姐。”
罗宾翻书的动作骤然一顿，她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先在心底快速梳理着。
声音很陌生，却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压下心底那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目光平静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圆桌的对面站着一位金发女人。
长发被利落地束成低马尾，发尾垂在藏青色风衣的肩线处，露出线条干净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让她的侧脸显得格外立体，唇线清晰，唇角微微上扬着，透着一股干练又优雅的气场，丝毫没有陌生人初见时的生涩。
“我是索菲亚，落日酒吧的老板。”金发女郎笑眼弯弯，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可话锋一转，语气又添了几分随意，“不过，酒吧这周要关门了。”
像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般，索菲亚从容地拉开罗宾对面的藤椅坐下，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朋友，而非第一次见面。
罗宾的眼里瞬间染上几分探究与警惕。
她缓缓合上手中的历史文献，将其轻轻放在桌角，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目光落在索菲亚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没有说话。
她对酒吧街的受损情况有所耳闻，不少店铺都暂时歇业了，酒吧关门，听起来像是件合情合理的事。
但眼前这个女人，特意叫住她，又提起酒吧关门的事，绝不会只是单纯的“初次见面”那么简单。
虽然与海军约定好，七水之都现在是停战区，但长久以来习惯隐匿行踪的本能，让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识破”格外敏感。
索菲亚似乎完全没在意罗宾的沉默，她手肘撑在桌面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菜单边缘，随即抬手召来穿深色制服的侍者。
“一杯拿铁，多放些奶泡，谢谢。”她声音轻快，像是在和老友闲聊，等侍者点头退下，才转头看向罗宾，“不介意就一起喝杯咖啡？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我介意。”罗宾的回应没有丝毫迟疑，她端起面前的黑咖啡，杯沿轻触下唇，浅抿了一口，“这位小姐，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能聊。”
侍者很快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白色的奶泡在杯口堆成小小的漩涡。索菲亚拿起银勺，慢悠悠地搅动着杯中的砂糖，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确认某个藏在细节里的答案。
片刻后，她停下搅动的动作，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赤色的挂坠。
索菲亚将挂坠轻轻放在桌中央，推到罗宾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真的吗？我想，你也有一枚吧。”
不死鸟的尾羽。
罗宾端着咖啡杯的手没有丝毫晃动，杯中的黑咖啡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当然认得这挂坠，和阿尔在领域给她的相似，后来也没提过要收回，罗宾便顺手将它夹在魔导书里，当作书签。
在陌生的咖啡馆里，从陌生人口中看到同款挂坠，罗宾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被冒犯的感觉。
“阿尔的性子你应该知道，她离家太早，很少会向外人提及家人的事，尤其是关于我的身份。”
罗宾握着骨瓷咖啡杯的指尖微微收紧，细腻的杯壁被捏出浅浅的指痕，她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索菲亚，让人猜不透她此时的心思。
索菲亚似乎并不在意罗宾的沉默，反而慢悠悠地重新靠回椅背上，柔软的丝绒坐垫将她的身体微微托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
她重新拿起那枚赤色挂坠，指腹反复划过羽毛边缘的凹凸，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看来，她确实没有和你们提前说过，”索菲亚的目光从挂坠上移开，重新落回罗宾身上，“我是她的养妹。”
“阿尔从未提及过家人，”罗宾垂眸看着杯中的咖啡，黑色的咖啡液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沉静的面容，连眼底的思索都被映得一清二楚，“我们也从未主动追问她的过往，每个人都有不愿轻易触碰的回忆，强行探寻只会让彼此为难。”
至于阿尔给她看的那部分，是例外了，自然不必向索菲亚提及。
“如果你们真的是家人，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罗宾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直接，“又为什么要先找我，而不是直接联系她？”
索菲亚将罗宾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去。
罗宾的笃定与从容，恰好验证了她的猜想。
“她找过我，”索菲亚没有绕弯子，浅浅笑着说道，“就在六天前，黑鸟坠落的那天。”
“坠落”这两个字瞬间打破了罗宾心底的平静，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后背轻轻抵住沙发靠背，指尖又一次攥紧了咖啡杯。
“米沙已经告诉过我，司法岛发生的事情了。你为了保护伙伴，宁愿自己被海军带走，这份勇气确实难得。”索菲亚将罗宾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只是，我还需要确认一点——你的价值，真的有高到值得革命军，为你付出这么多？”
“你是革命军。”
罗宾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她脸上的从容有一瞬的崩塌，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身体微微向后靠，拉开了一点距离，语气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明显的疏离。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找你，的确不是因为‘价值’的权衡，而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你的立场——你和我们一样，都在对抗这个扭曲的世界，都在寻找真正的自由。”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妮可·罗宾，我代表革命军，邀请你，加入我们。”
“我拒绝。”
清晰、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索菲亚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挑了挑眉，抛出了另一个名字。
“如果是阿尔来邀请你呢？”
“没有如果，”她垂下眼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带着暖意的笑，“我已经有了信赖的伙伴。”
“他们或许不够强大，或许总是吵吵闹闹，甚至有时候会做出很荒唐的事。但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过去而猜忌我，不会因为我的能力而利用我。”
“所以，不管是谁来邀请，我都不会离开他们——革命军的道路或许伟大，但我，只会和我的伙伴们一起，走我们自己的路。”
“很精彩的告白，”索菲亚低头看向躲在桌子后的乔巴，小家伙正用爪子抹着眼泪，顺手抽了一张纸巾，递到乔巴面前，脸上露出一抹略显遗憾的笑容，“看来我高估了阿尔的分量，也低估了你和伙伴们之间的羁绊。”
“什么意思？”罗宾敏锐地捕捉到了索菲亚话里的弦外之音，眉头微微蹙起。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索菲亚耸了耸肩，“我们会在明晚离开。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哦，对了——阿尔也在七水之都，这些年大家都等她回去。”
“你要带她走？”
“怎么是‘带’？她本来就是革命军的一员。”索菲亚笑眯眯的抬起手，苍白的火焰在她的指尖点燃，“耽误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让她回归自己真正的位置了。”
苍白的火焰在她的指尖跳跃，明明是极淡的色调，落在罗宾眼底却像淬了冰的锋芒，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然蜷起，抬眼时，那点惯常挂在唇角的温和，也随着对峙一点点淡去。
“真正的位置？阿尔有自己的选择。”罗宾直视着索菲亚，目光里再没有半分退让，“她想走的路，想停留的地方，从来都该由她自己决定。还是说，你们习惯用‘属于’这种词，把人绑在你们认定的道路上。”
索菲亚缓缓俯下身，宽大的风衣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像一片展开的阴影，将罗宾整个人都罩在了下面。
距离近得能闻到索菲亚身上草木气息。
罗宾没有后退，也没有眨眼，只是直直地迎着索菲亚的目光。
“关系则乱呢，罗宾小姐。”索菲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她的笑容又深了许多，“就像你否认我们的道路——让她留在半吊子的魔法师身边，我也不放心啊。”
啧。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罗宾喉咙里滚出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
索菲亚倒像是没听见那声嗤笑，她从刚才前倾的姿势里抽身，慢悠悠坐回身后的皮质椅子上。就是这一瞬间，罗宾猛地抬眼，瞳孔微微收缩。
她分明看见，索菲亚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黠的微光，转瞬即逝，却精准地撞进了罗宾的视线里。
“你故意的。”
实在没能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
该说，不愧是两姐妹吗？
连这种拐弯抹角算计人的心思，都透着几分相似的敏锐。
罗宾抬手扶着额头，指腹轻轻按压着眉心突突直跳的位置，复杂的神色在她脸上渐渐晕开，与索菲亚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得逞笑容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始作俑者则全然没有在意罗宾的窘迫，反而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肩膀微微放松，脸上的伪装尽数褪去，换上了一副颇为愉悦的表情。
“这样一来，我就稍微能安心一点了。”索菲亚说着，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眼底的沉郁散去不少，声音也轻快了些，“接下去，就拜托你把她看住了——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罗宾小姐。”
她特意加重了“拜托”两个字，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从话音里溢出来，已然算准了罗宾绝不会拒绝这个“任务”。
“诶、诶？！”
适才为争锋相对的两个人担忧的乔，巴盘算着该怎么上前劝解。眨眼间，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竟以这样诡异的方式落了幕。
他眨了眨睛，看看索菲亚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又看看罗宾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偏偏飘进了乔巴的耳朵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一来一回间，无数个问号在乔巴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眼前这两人，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乔巴医生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索菲亚笑眯眯的招手引导侍者，“这家店的水果冰淇淋松饼是招牌呢，阿尔以前就很喜欢。”
乔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原本乱糟糟的脑子更懵了，他下意识地扭头，希望能从罗宾那里得到一点提示。
“这位是阿尔的养妹，乔巴。”罗宾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和又清晰，恰到好处地解了乔巴的围，“这段时间，阿尔的治疗都是由乔巴负责的。”
索菲亚听着罗宾的话，也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侍者，同时顺口问向罗宾：“这餐我请客，罗宾小姐，你需要再来一杯咖啡吗？”
“麻烦给我一杯热牛奶就好，谢谢。”
侍者恭敬地应了声“好的”，默默退到一旁等候，没有再打扰三人。
乔巴在两人中间，看着眼前和谐的场景，心里的问号非但没减少，反而更多了。他还是没弄明白，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就坐在餐桌旁，聊起了蛋糕的口味和要喝的饮品。
但他又觉得这样的氛围很舒服，于是悄悄放下了心里的担忧，琢磨着水果冰淇淋松饼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这份让人满心欢喜的轻松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乔巴还没来得及从对松饼的畅想中回过神，就见娜美匆匆忙忙地从一旁跑过。
就在乔巴以为娜美会径直跑过餐厅时，娜美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罗宾。
“急刹车”让她又向前踉跄了两步。
乔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原本搭在桌沿的手也收了回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娜美。
“呼……呼……”
娜美扶着桌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些呼吸。
她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过餐三人，最后落在了罗宾身上，眼神里的慌张几乎要溢出来。
“弗、弗兰奇刚刚来……他说，冰山先生今天根本就没有邀请过阿夏！”
阿尔她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冒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