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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不止 ...

  •   临时诊疗室的窗户敞开着,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轻轻拂过窗台,将铺在桌面的几张检测报告吹得颤动。

      听诊器被摘下,乔巴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最新记录的检测数值单拉到面前,又从抽屉里翻出三天前的报告,两张纸并排放好,指着关键数据一行行比对。

      奇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摆在眼前。

      两组数据里,代表毒素含量的数值没有检测仪器误差的标注,而是真真切切的、彻底归零的数字。

      这就,解毒了?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乔巴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毛发被揉得有些凌乱,迷茫的神色在脸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就被狂喜彻底取代。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小短腿在地板上蹦了两下,尾巴也欢快地竖了起来。

      “毒素真的清干净了!虽然体温还是有点不稳定,但其他指标都正常,现在说不定比路飞还要健康呢!”

      一想到路飞,乔巴就忍不住在心里对比起来。

      路飞每天都要在造船厂捣乱,不是跟弗兰奇比拼力气,就是追着海鸥到处跑,总会带着一身擦伤或淤青回来,有时候还得让他帮忙处理伤口。相比之下,单看阿尔的体检报告,除了还有点体温问题,其他数据几乎已经恢复到正常区间了。

      只是,乔巴光顾着沉浸在喜悦里,完全没注意到诊疗室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只是,乔巴光顾着高兴,完全没注意到诊疗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娜美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橘色的长发被海风吹起几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屋里蹦蹦跳跳的乔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直到乔巴兴奋地把检测报告高高举起来,想找罗宾分享这份喜悦时,才猛地对上娜美的目光,挥舞着报告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停在原地。

      娜美并没有只盯着他看,也看着诊疗室角落的罗宾。罗宾坐在那张特意为看护病人准备的木凳上,那凳子自从阿尔住进来后,几乎就成了她的“专属座位”。

      “毒素归零了?”娜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但乔巴却莫名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冷风顺着衣领钻了进去,“我怎么记得,之前谁跟我保证过,阿尔夏的治疗方案会随时跟我同步?现在,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啊。”

      最后一句话,娜美的语气微微加重,抱着的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

      乔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竖起来的耳朵“唰”地一下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两侧,表情僵硬得像被冻住了一样,连嘴角都微微向下撇着。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隐瞒,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确实隐瞒了,而且这事儿一暴露,船上那些一起帮忙瞒着娜美的“共犯”们也全部被牵扯进来。

      慌乱之下,乔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罗宾,小爪子悄悄朝她比了个“求救”的手势,眼神里满是“帮帮我”的恳求。

      罗宾显然比他反应快得多。

      早在娜美开口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罗宾合上手中的书本,动作优雅却迅速地站起身,顺手就将披在腿上的毯子裹在了昏昏欲睡的阿尔身上。

      趁着娜美注意力还集中在乔巴身上,微微弯腰抱起阿尔,一侧身,恰好从堵在门口的娜美身边挤了过去。

      路过乔巴身边时,罗宾还不忘回头,冲乔巴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随后便抱着阿尔快步消失,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罗、罗宾!”

      乔巴看着罗宾逃跑的背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苹果,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太狡猾了!

      自己还在这儿等着被“审问”呢,罗宾竟然就这么轻松地逃走了!

      诊疗室里瞬间只剩下乔巴和娜美,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娜美挑了挑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高跟鞋踩在地上,像是踩在乔巴的心尖上。

      “看来,有人不仅忘了我们约定,还被同伴‘抛弃’了?”娜美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和善”,乔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语气里隐藏的“威胁”,“现在,是不是该好好跟我说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胡闹了一上午的路飞,终于从七水之都探险回来,就看到了让他愣住的一幕:他的船员们整整齐齐站了一排,场面活像做错事等待责罚的学生。

      乔巴捂着脑门上一个明显的大包,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被娜美“教训”过,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山治和索隆则站在乔巴旁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唾沫星子随着争吵的节奏飞溅,眼看就要凑到对方脸前,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架。

      而狙击王则站在两人旁边,一会儿指着山治,一会儿又指着索隆,时不时还附和着娜美的呵斥,没过多久,他就因为说得太投入,被不耐烦的山治和索隆一起架住了胳膊,也加入了罚站的队伍,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正义使者”变成了“受害者”,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

      “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还有乔巴,你脑袋上怎么肿了个包?”

      “哦!你说阿夏中毒的事情啊?我是船长,船员们的情况我当然都知道啊——”

      “砰!”

      清脆又带着力道的咚声骤然炸开。

      路飞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疼得“嗷”一声叫出来,手里的面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后脑勺转过身,只见娜美双手叉腰站在身后,手里还握着刚才用来敲他的航海日志,眼神里满是怒火。

      “痛痛痛!娜美你干嘛打我啊!”路飞看着娜美这副模样,心里有点发怵,可后脑勺的疼又让他忍不住委屈,“我可是船长啊!你怎么能随便敲我脑袋!”

      娜美听到这话,怒火更盛了。

      “船长?”娜美冷笑一声,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不少,“你还好意思提船长?阿夏中毒的事,为什么船上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们把我当外人吗?”

      “娜美小姐,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山治赶紧解释道,“是阿夏自己说的,怕你知道了会担心,特意让我们先别告诉你,等乔巴确定了治疗方案,再好好跟你说清楚!”

      根本就是借口。

      “担心?你们觉得不告诉我,我就不会担心了吗?阿夏是我们的伙伴啊!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娜美也不再理会身后还在捂着头喊疼的路飞,以及试图继续解释的山治和乔巴,转身就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脚步又快又急,赤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快速摆动,像是一阵带着怒火的风。

      路飞看着娜美走远的背影,又摸了摸后脑勺,那阵痛感还没完全消下去,他瘪着嘴嘟囔:“真是的……不就是没提前说吗,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

      乌索普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包袋,拍了拍上面的灰,递还给路飞。

      “你就别抱怨了,娜美她是担心阿夏。你忘了上次娜美生病的时候,你也是冒着暴风雪,才找到医生的?”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他踩着没膝盖的积雪往上爬,心里就一个念头:得赶紧找到医生,不能让娜美出事。

      路飞眨了眨眼,委屈好像少了点,可后脑勺的疼还在提醒他刚才被敲的事。

      “好吧……”沉默了几秒,他又想起娜美刚才那满是怒火的眼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补充了一句,“我也去看看,不然等会儿娜美又发脾气,遭殃的肯定又是我……不过狙击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啊这个……哪个……总之……”

      好不容易忽悠了路飞的乌索普擦了擦,眼见阿尔的寝室快到了,又岔开话题指引。

      路飞远远地就看见娜美背对着自己站在房门口,赤色的裙摆垂在地上,刚才还满是怒火的背影,莫名透着的僵硬。

      “奇怪,娜美怎么不动了?不是说要找阿尔问清楚吗?”

      路飞眯着眼睛瞅了瞅,总觉得娜美猛然关门的瞬间,脸上似乎藏着什么没来得及完全整理好的表情,但似乎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就被她惯有的强势彻底取代。

      她也不看旁边的山治和索隆,迈着大步就朝路飞的方向走过来,连停顿都没有,左手飞快地伸出去,精准地捏住了路飞耳边的一缕头发,然后顺势往下一扯

      ——不对,是他的耳朵!

      “路飞!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痛痛痛!娜美你放手啊!”

      路飞一边喊,一边试图用手去掰娜美的手指,他踮着脚尖,顺着娜美的力道往旁边挪了两步,耳垂上的痛感让他连反驳的底气都弱了几分。

      这一连串的呵斥和动作,瞬间就把旁边山治、索隆和乔巴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他们本来还在琢磨,刚才娜美支支吾吾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结果现在满脑子都是“路飞又被娜美收拾了”。

      “路飞知道错了,你就放了他吧。”

      “娜美小姐,您先尝尝这个,消消气,路飞这小子我来好好教训他。”

      “娜美,你先消消气,路飞这小子就是脑子转得慢,肯定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你看他耳朵都快被捏红了,再捏下去可就没法好好当船长啦。”

      “对对对!娜美,他就是缺根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要是知道错了,肯定会好好反省的!”

      路飞听到大家都在帮着劝,唯独没人帮自己说话,委屈得不行,明明自己没做错事,却平白挨了一顿捏,忍不住大声辩解起来,声音里满是不服气。

      “我错什么了?!”

      谁也不知道,娜美刚才在房间门口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突然转身对路飞发这么大的火。

      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情况,显然是他们“逃过了一劫”。毕竟在草帽一伙里,只要路飞被娜美收拾,其他人总能暂时避开风头,不用被娜美的怒火波及。

      于是几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分工明确地继续劝着,山治负责软语安抚娜美,索隆负责帮路飞“认错”,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庆幸,像是在说“还好被收拾的不是我”。

      “我真的没做错!娜美你放开我!”

      只是辩解在娜美越来越重的力道和大家的劝说声里,显得格外无力。

      “啊啊啊——”

      烦躁的咆哮传遍营地,罗宾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心里默默想着:刚才娜美情绪一上来就冲了进来,自己确实没能及时拉住她,才连累到船长。

      说到底,娜美会这么激动,恐怕也是被她们两个人,吓到了、吧。

      只是,现在机会难得。

      罗宾向来擅长权衡轻重,当下便打定主意:先将全部心神聚焦在眼前的境况上,至于向船长致歉,等妥善处理完手头的事,再寻个合适的时机也不迟。

      被牢牢压制在床上的人,拼尽全力撑起手臂,肘部刚微微抬起几寸,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沉,连撑起上半身这最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艰难。

      先前为了应对莉莉丝,她体内积蓄的以太被过度消耗,亏空绝非短短时日便能弥补,此时暴露的酸软,也成为了罗宾制约她的机会。

      即便心里清楚对方并无恶意,阿尔依旧抗拒着与人靠得太近。

      尤其是现在,后背紧贴着微凉的床褥,四肢几乎被完全束缚,身前的人俯身靠近,那股混合着书页墨香与淡淡草木香的气息,以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接近。

      细微的战栗从锁骨处缓缓蔓延至胸口,带动着胸腔微微起伏。虽未发出一言,所有的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一旦清醒,就变得不乖巧了。”

      罗宾忍不住开始怀念几天前的模样,那时阿尔还没完全清醒,意识总是带着点朦胧的软,会乖乖地靠着她的肩膀。

      “还要看多久?”

      罗宾轻轻抬手,将阿尔微微散开的衣襟又拉开了些,露出底下雪白细腻的肌肤,肤色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隐约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阿尔戈斯给她招惹了不小的麻烦。

      阿尔只觉得胸口像是贴上了一块炙热的老铁,与她掌心下自己皮肤的冰凉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更清晰的触感,是罗宾掌心下的皮肤里,那颗属于自己的心脏正缓慢而微弱地跳动着。

      不同于健康人心脏跳动时那种规律而有力的节奏,两次搏动之间留出一段格外漫长的空白。

      而对罗宾来说,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掌心下那异常的跳动节奏就已经让她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被骗了这么多次,罗宾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只听阿尔的话,恐怕永远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所以乔巴拿着检查报告告诉她“无碍”,罗宾就存了疑虑。

      果然,还是要自己动手,才能得到最准确的结果。

      这个发现让罗宾的眼神微微沉了沉,原本平和的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掌心却依旧稳稳地停留在阿尔的胸口,没有移开。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尔:“你想说什么解释?”

      阿尔的视线从罗宾的指尖移开,落在天花板上,沉默了几秒。

      “你会信吗。”

      也是,前科累累,就算阿尔真的给出解释,恐怕也很难再让罗宾相信。

      “你的感知比之前更差了。”

      或者说,她的情绪反应更低了,就像在那片被迷雾笼罩的领域里体验到的一样,所有的感知都在被淡化、被磨灭,连最基本的情绪波动都变得迟钝。

      罗宾记得过去,哪怕只是靠近,阿尔都能做出反应,按现在,直到温差带来不适时,她才表现了不耐。

      阿尔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默认了她的说法。

      罗宾看着她沉默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许久,也最关键的问题,语气一针见血,没有丝毫绕弯:“妖异化真的能够逆转吗?”

      一针见血。

      “即使是完全的妖异化的确可以,但是需要足够的‘光’。”

      零和杜兰特,都是由光之水晶解放的。

      只是她现在,没有余力去扭转了。

      不完全的“光”。

      “你明知道后果,也要做?”罗宾觉得不可思议,“司法岛一战,根本不是必须的牺牲!你应该有其他办法,为什么非要选择用这种方式?不仅救不了别人,还会让自己被反噬——你到底在急什么?”

      她实在无法理解,不完全的“光”无法彻底逆转妖异化,甚至可能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阿尔为什么还要执意。

      当时的局面虽然危急,但草帽一伙的表现也证明了,他们有找到更稳妥的解法,根本不必让阿尔付出这样的代价。

      “她的触手伸向了我,她已经夺走了我的一部分。”

      阿尔抬起左手,覆上罗宾的手,将罗宾的手一点点往下按,直到那只温暖的手稳稳贴在自己胸口左侧的位置——那里恰好覆盖着一道疤痕。

      “它扎根在我身体里,提醒我她从来没真正离开过。”

      那道疤痕并不狰狞,泛着淡淡的浅粉色,紧贴在心脏的位置,呼吸时,疤痕周围的皮肤都会随着胸腔起伏轻轻动着,仿佛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道痕迹里挣脱出来。

      白玉有缺,对于阿尔这具再构的身躯而言,按理说是不该有任何损失的,无论是旧伤的隐痛,还是外伤的印记,都该在重构的过程中被彻底抹去。

      但,阿尔身上依旧保留了两处疤痕。

      一道,在她的鼻梁上。

      另一道,胸口这道贴近心脏的疤痕,只要偏差一点,就会夺走她的性命。

      她从未试图用任何方式掩盖这两道疤痕,也从未真正忘记过它们的来历。

      两道疤,牢牢记住了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也仿佛在冥冥之中预示着,从那个雨幕落下的瞬间起,她与妖异的恩怨,至死方休。

      “只是那一箭,还不足以消灭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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