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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陆衿生日快乐 ...


  •   八月十六的午后,阳光把梧桐叶晒得发脆,蝉鸣裹着热浪滚过老城区的青石板路。
      苏江姜蹲在便利店冰柜前挑冰淇淋,指尖在玻璃门上凝出细小的水雾——草莓味的包装被阳光映得透亮,像陆衿去年生日时,在蛋糕上插歪的那根蜡烛。
      冰柜里的冷气漫出来,在她手背上结了层薄薄的霜,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圈,看着霜花一点点融化成水痕。
      “拿两盒朗姆酒的。”陆衿的声音从身后漫过来,带着刚打完球的微哑。
      她靠在货架边拧瓶盖,脖颈上的汗珠滑进锁骨窝,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是被夏日阳光烤出的形状。“顾清蒿那帮人要晚点到,说是被俞韵莞拽去挑礼物了。”
      苏江姜直起身,把最后一盒草莓味扔进购物篮:“她俩不是上周就说买好了?俞韵莞还特意拍了礼物盒的照片,说蝴蝶结是她亲手打的,能媲美婚礼现场那种。”
      “谁知道。”陆衿低头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腹蹭过太阳穴时带了点凉意——是刚用凉水冲过的手。
      “可能是俞韵莞觉得包装纸不够闪,又或者是顾清蒿突然想起,去年给你买的钢笔被吴霆祺拿去当吉他拨片了,想再补个礼物。”
      冰柜的冷气漫出来,在两人之间凝成短暂的白雾。
      苏江姜望着她T恤领口露出的半截银色项链——那是去年自己送的生日礼物,吊坠是片极小的银杏叶,是秋天捡的真叶子做的标本,被工匠包进了银框里。此刻它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片在心跳里摇晃的小舟。
      “回家吧。”她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声音被便利店的空调吹得有点散,“蛋糕应该快到了。我订的那家店在巷口,老板说三点准时送过来,现在都两点四十五了。”
      收银台的阿姨正在数硬币,看见她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小陆又陪同学来买东西啊?今天你生日吧?早上你爷爷来买酱油,还跟我念叨说孙女要过生日呢。”
      陆衿挠了挠头:“是啊阿姨,您记性真好。”
      “看着你长大的嘛。”阿姨把冰淇淋和汽水装进袋子,又额外塞了两颗水果糖,“拿着,算阿姨给你的生日礼物。”
      苏江姜接过袋子时,指尖碰到陆衿的手,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又同时低头笑了。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把午后的阳光都撞成了碎金。

      老城区的房子带个小院子,是陆衿爷爷留下的老宅子。
      陆衿爷爷种的葡萄藤爬满了篱笆,紫莹莹的果实垂在竹架下,有些已经熟得裂开了缝,甜香混着泥土味漫在空气里。
      苏江姜把冰镇的汽水码在石桌上,玻璃瓶外壁凝着水珠,顺着瓶身滑进底下的搪瓷盘,发出叮咚的轻响。
      玻璃罐里的薄荷草被风吹得晃了晃,影子投在她手背上,像片会动的碎星。
      “你说吴霆祺会不会又带他那把吉他来?”陆衿蹲在井边洗水果,井水溅在小腿上,凉得她缩了缩脚。
      井台上摆着个青花瓷盆,里面泡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桃子和李子,果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上次在顾清蒿家,他弹《生日快乐》跑调跑到被俞韵莞追着打,最后吉他弦都被她扯断了一根,现在还没修好呢。”
      苏江姜正往气球绳上系蝴蝶结,闻言笑出声:“说不定他这次练了新的。昨天我刷朋友圈,看见他发了段弹吉他的视频,配文说‘给寿星的惊喜’,虽然只有三秒,听着好像没跑调。”
      “三秒能听出什么。”陆衿捞起个桃子,在围裙上擦了擦就递过去,围裙是蓝白格子的,边角已经洗得发毛,是陆衿奶奶以前用的。
      “他那水平,弹《小星星》都能拐到外太空去。上次班级元旦晚会,他非要自告奋勇弹吉他,结果把《同桌的你》弹成了《两只老虎》,班主任笑得眼镜都掉了。”
      桃子的绒毛蹭过苏江姜的手心,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
      她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陆衿伸手递来纸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下巴时,两人都顿了顿。
      蝉鸣声突然变得很响,葡萄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有谁在暗处悄悄鼓噪。
      苏江姜把桃子核吐在手心里,扔进旁边的竹篮里,声音有点含糊:“其实他挺努力的,上次我去他家,看见他床头贴满了吉他谱,还写着‘为陆衿生日苦练’。”
      “那他可能对‘苦练’有什么误解。”陆衿挑眉,又拿起个李子抛过来,“接好,这是今天刚摘的,甜得很。”
      苏江姜抬手接住,李子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冰凉的湿意。
      她刚要说话,院门外就传来急促的门铃声,紧接着是俞韵莞清亮的声音,穿透了层层蝉鸣:“寿星!开门!本小姐带了能闪瞎你们的礼物!再不开门,我就把顾清蒿脸上的亮片全蹭你衣服上!”
      陆衿猛地站起来,膝盖磕在井沿上也没顾得上揉,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喊:“来了来了!”
      苏江姜望着她跑向院门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把剩下的半颗桃子塞进嘴里。
      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她脚边的气球被风吹得轻轻撞着竹架,发出细碎的砰砰声。

      顾清蒿拎着个巨大的礼盒站在门口,额角还沾着片亮片,银蓝色的,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俞韵莞正在给她摘,手指在她脸颊上戳来戳去,嘴里念念有词:“让你别碰我那包碎钻贴纸,你偏要碰——现在好了,跟个唱戏的似的,等会儿拍照肯定不好看。”
      “是它自己粘上来的。”顾清蒿无奈地偏过头,看见苏江姜时眼睛亮了亮,“江姜,你看我给陆衿带了什么?俞韵莞说这个礼物绝对能让她惊掉下巴。”
      她把礼盒往石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揭开盖子的瞬间,里面的LED灯串突然亮起,五颜六色的光在藤蔓间晃来晃去,真有点晃眼。
      俞韵莞得意地叉腰,马尾辫上的银色发圈跟着晃:“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排面?这可是我挑的星空灯,晚上打开能看见整个银河系!我跟老板砍了半天价,他说全店里就这一个带地球仪底座的,限量款!”
      苏江姜凑近看了看,灯串缠绕着一个玻璃地球仪,底座是黑色的大理石,上面刻着行小字:“祝陆衿十八岁,永远自由。”字迹娟秀,像是顾清蒿的手笔。
      “挺好看的。”她真心实意地说,“晚上打开肯定很浪漫。”
      “那是。”俞韵莞刚要再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吴霆祺挤了过来。他怀里抱着个琴包,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活像个逃难的,额头上全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滴。
      “陆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绝对是你现在最想吃的!”
      “你的吉他?”陆衿挑眉,伸手接过他怀里的琴包,掂量了一下,“好像轻了点,你把里面的书拿出来了?”
      “不止!”吴霆祺把琴包往石凳上一扔,拉开双肩包拉链,掏出几包辣条和半袋瓜子,还有一瓶冰镇的可乐,瓶身上全是水珠。
      “我妈不让我多吃这些,说对身体不好,我特意藏包里带过来的!这辣条是我们初中就爱吃的牌子,上次同学聚会我找了好几家店都没买到,最后在网上给老板加了十块钱加急费才寄过来的!”
      俞韵莞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一包辣条:“吴霆祺,你能不能有点十八岁的样子?别人过生日都送钢笔手表,你倒好,送辣条?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衿是饿死鬼投胎。”
      “吃辣条怎么就没样子了?”吴霆祺不服气地拆了包辣条,往嘴里塞了一根,辣得嘶嘶吸气,“再说了,这是我跟陆衿初中就爱吃的牌子,有纪念意义!你懂什么!”
      “我不懂?”俞韵莞举起手里的星空灯礼盒,“我这礼物既有排面又有意义,地球仪代表什么?代表陆衿以后能去全世界!你的辣条能代表什么?代表她以后顿顿吃垃圾食品?”
      “你——”
      “好了好了。”顾清蒿笑着把两人拉开,从背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别吵了,陆衿,这个给你。”
      信封是牛皮纸的,边角被磨得有点毛,上面用钢笔写着“陆衿收”三个字。
      陆衿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拆开一看,里面是本相册,封面是深蓝色的硬壳,上面烫着银色的“青春”两个字。
      翻开第一页就是五个人的合照——高二那年运动会,陆衿被苏江姜按在草地上,草屑粘了满身,俞韵莞举着加油棒往她脸上怼,加油棒上的亮片掉了她一头发,顾清蒿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出来了,吴霆祺站在最边上。
      “后面还有。”顾清蒿指着下一页,手指点在一张照片上,“我们上周去学校拍的,你看吴霆祺那个傻样,还在模仿校长训话,被保安大叔追了半条走廊才跑掉。”
      照片上,吴霆祺穿着件不合身的白衬衫,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背着手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顾清蒿站在他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手里还拿着个冰淇淋,都快化到手上了。俞韵莞蹲在地上,举着手机拍照,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陆衿和苏江姜站在后面,靠在一起看着他们闹,阳光落在两人发顶上,镀了层金边。
      “谢了。”她抬头时,眼角有点发红,声音也有点哑,“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这些事。”
      “怎么会忘。”俞韵莞抢过相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五张机票,目的地是邻市的海边,日期是下周六。
      “重头戏在这儿呢!等你生日过了,我们就去看海,就当是毕业旅行!我查过了,那时候海边人不多,天气也正好,晚上还能看见星星!”
      吴霆祺突然激动起来,嘴里的辣条还没咽下去:“我早就查好了!那边有个音乐节,晚上能在沙滩上露营,还有篝火晚会!我还特意买了个帐篷,双人的,到时候我跟陆衿睡一个——”
      “你小声点。”顾清蒿拍了他一下,指了指石桌上的空盘子,“先给陆衿唱生日歌啊,蛋糕呢?苏江姜,你订的蛋糕呢?”
      苏江姜起身去厨房端蛋糕,六寸的奶油蛋糕上铺满了草莓,红得发亮,顶上用巧克力酱写着“陆衿18”,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嘴巴还歪到了一边。
      “我订的。”她把蛋糕放在石桌上,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想画只猫的,你不是说你爷爷家以前养的那只橘猫很可爱吗?结果挤巧克力酱的时候手一抖,就成这样了。”
      陆衿望着那个像被踩了一脚的笑脸,突然笑出声,伸手戳了戳那个歪掉的嘴巴:“挺好的,比去年那个歪脖子蜡烛可爱。去年那个蜡烛,我吹了三次才吹灭,最后火苗差点烧到我头发。”
      “喂!”苏江姜脸有点红,“那是老板送的免费蜡烛,质量不好而已!”
      “哈哈哈哈!”院子里响起一片笑声,惊飞了落在葡萄藤上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暮色漫进院子时,石桌上的汽水已经空了大半,空瓶被码得整整齐齐,像一排站岗的士兵。
      吴霆祺果然抱着吉他坐在竹凳上,手指在琴弦上摸索了半天,发出一阵杂乱的噪音,弹出的调子还是跑了十万八千里,把《生日快乐》弹得像《哀乐》。
      “停!”俞韵莞把个草莓塞他嘴里,草莓汁沾得他嘴角都是红的,“再弹下去,邻居该以为我们家杀猪了,等会儿居委会大妈就要来敲门了!”
      吴霆祺含着草莓呜呜囔囔:“我明明练了三天……每天都练到半夜,我妈还以为我中邪了……”
      顾清蒿笑着把吉他拿过来,调了调弦:“还是我来吧,虽然我也不太会,但至少不跑调。我哥以前教过我几招,弹个生日歌还是没问题的。”
      她拨了个和弦,清越的琴声混着蝉鸣漫开来,像淌过石缝的溪水。陆衿闭上眼睛,感觉苏江姜的肩膀轻轻靠了过来,带着点薄荷汽水的味道,还有阳光晒过的青草香。
      “祝你生日快乐……”
      顾清蒿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俞韵莞和吴霆祺跟着合唱,吴霆祺嘴里还叼着半颗草莓,跑调跑到天边去,俞韵莞的声音太高,有点刺耳,但合在一起,反而让这首歌变得格外热闹,像夏日里一场盛大的雨。
      苏江姜没开口,只是侧过头,看着陆衿被烛光映亮的睫毛,很长,像停着只金色的蝴蝶,翅膀还在轻轻扇动。
      “许个愿吧。”俞韵莞催促道,手里还拿着个小礼炮,“许完愿我就按这个,保证特别有气氛!”
      陆衿睁开眼,视线依次扫过面前的人——
      吴霆祺举着手机录像,手还在偷偷往嘴里塞蛋糕,奶油沾得鼻尖都是白的;俞韵莞的发梢沾着点奶油,正瞪着吴霆祺不让他偷吃,眼睛亮晶晶的;顾清蒿抱着吉他,指尖还停在琴弦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而苏江姜,正望着自己笑,眼里的光比烛火还要亮,像揉碎了的星星。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蝉鸣,风声,吉他声,还有身边人温热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她想起高二那年冬天,五个人挤在顾清蒿家的小屋里,围着一个小暖炉吃火锅,汤洒了一地;想起上个月查高考成绩时,大家都考得不错,在电话里笑得眼泪直流。
      “好了好了,吹蜡烛吧!”吴霆祺急不可耐地说,“我还等着吃蛋糕呢!”
      陆衿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俞韵莞立刻按下礼炮,彩色的纸屑漫天飞舞,落在她们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彩虹雨。
      蛋糕吃到一半,吴霆祺突然提议去天台放烟花。他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个纸筒,外面包着红色的油纸,上面印着金色的“大吉大利”。
      “我爸藏在车库的,说是过年剩下的,我偷拿了两盒。”他献宝似的举起来,“保证是最大最响的那种!我去年过年亲眼看见的,能炸到三层楼高,特别好看!”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飞。
      俞韵莞把手机闪光灯打开,照着顾清蒿拆烟花包装,嘴里念叨着:“等会儿要是被居委会大妈抓到,我就说都是吴霆祺干的,我们都是被他胁迫的。”
      “凭什么啊!”吴霆祺不乐意了,“这烟花还是我冒着被我爸打的风险拿出来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就凭你是主谋。”俞韵莞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你上次在顾清蒿家放窜天猴,把她家晾的床单烧了个洞,还没赔呢。”
      陆衿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打闹,苏江姜递过来一罐冰镇啤酒,罐身的水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远处的城市亮了起来,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沿着街道蜿蜒成流动的河。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苏江姜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像断了线的风筝。
      她仰头喝了口啤酒,月光落在她脖颈上,像镀了层银。
      “不告诉你。”陆衿也喝了口酒,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被她用手背擦掉,“说出来就不灵了。我奶奶以前说,生日愿望要是说出口,就会被月亮偷听去,然后告诉阎王爷,阎王爷就不给你实现了。”
      苏江姜笑了笑,没再问。
      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云层漫下来,把陆衿的侧脸勾勒得很柔和,她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像颗不小心沾上去的墨点。
      苏江姜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最后一节晚自习,陆衿也是这样靠在栏杆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说等毕业了就去看海,“听说海边的日出特别好看,能把海水染成金色,像铺满了碎金子。”
      “烟花!好了!”吴霆祺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清蒿点燃引线,火星滋滋地往上窜,在黑夜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突然“嘭”的一声炸开,金色的光花在夜空里散开,像无数颗星星落了下来,把整个天台都照亮了。
      俞韵莞尖叫着跳起来,伸手去抓那些飘落的火星,被顾清蒿一把拉住:“小心烫到手!”
      吴霆祺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嘴里还嚷嚷着“这角度好这角度好”,结果手机差点从天台掉下去,吓得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顾清蒿站在旁边,嘴角噙着笑,眼睛里映着漫天的烟花,像盛着一片星河。
      陆衿转头看向苏江姜,烟花的光在她眼里明明灭灭,把她的瞳孔染成了金色。
      “其实……”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声音却被第二声烟花炸响盖了过去,像颗投入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没泛起就消失了。
      苏江姜凑近了些,风把她的头发吹到陆衿脸上,有点痒。“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离得很近,带着点温热的气息,拂过陆衿的耳廓。
      风突然变得很柔,把院子里葡萄藤的清香也卷了上来,混着啤酒的麦香,在两人之间弥漫。
      陆衿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伸手帮她捋到耳后,指尖停在耳廓上,烫得像刚炸开的烟花。她能感觉到苏江姜的身体微微一僵,呼吸也顿了顿。
      “我说,”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苏江姜耳朵里,像根羽毛轻轻搔着心尖,“我的愿望是,明年生日,还能跟你们一起过。”不止明年,还有后年,大后年,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想跟你们在一起。
      烟花还在继续,金色的光雨落了他们满身,像谁撒了一把碎金在他们身上。
      苏江姜望着陆衿眼里跳动的光,那里面有烟花,有月光,还有自己的影子。
      她突然踮起脚,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皮肤上,快得像个错觉。
      “会的。”她说,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琴弦。
      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吹过葡萄藤的声音,沙沙沙,像谁在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歌,温柔地裹住了整个世界。

      后半夜,暑气渐渐退了,风里带了点凉意。吴霆祺和顾清蒿已经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吴霆祺的呼噜声震天响,还抱着个抱枕,把抱枕当成了吉他,手指在上面乱弹。
      顾清蒿把头埋在吴霆祺的胳膊里,嘴角还沾着点奶油,睡梦中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谁吵架。
      俞韵莞靠在旁边的地毯上,手里还攥着那本相册,书页翻开着,正好是那张五个人在操场跳起来的照片。
      院子里只剩下陆衿和苏江姜。
      石桌上的蛋糕还剩小半块,草莓被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奶油,像片白色的雪地。竹架上的葡萄偶尔会掉下来一颗,落在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们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抱怨脖子疼。”苏江姜收拾着空酒瓶,月光落在她睫毛上,像镀了层银,“沙发那么小,两个人挤着睡,不落枕才怪。”
      陆衿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过去。
      盒子是深蓝色的,上面系着个银色的蝴蝶结,打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亲手系的
      “给你的。”她的耳朵有点红,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不算生日礼物,就是……逛街的时候看见的,觉得挺适合你,就买了。”
      苏江姜打开盒子,里面是条银色的手链,细细的链条,吊坠是片小小的枫叶,红得像燃着的小火苗,和陆衿脖子上的银杏叶正好凑成一对——一个秋天,一个夏天。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陆衿的声音有点不自然,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抓着自己的衣角,
      “你上次说喜欢秋天,说秋天的枫叶特别好看,我就……我就去饰品店问了,老板说这个枫叶吊坠是新款,跟银杏叶是情侣款……不是,我的意思是,它们是一套的……”她越说越乱,脸都快红透了。
      “陆衿。”苏江姜打断他,抬起头时,眼里的月光晃了晃,像打碎了的银盘,“你还记得高三那年,你说毕业要去看海吗?”
      “记得。”陆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说等高考完,就去看海,看日出,还说要在沙滩上写我们五个人的名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苏江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条枫叶手链,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烫得她心跳加速。
      陆衿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格外生动。
      “等吴霆祺醒了就订票,怎么样?”她说,“就按俞韵莞说的,下周六,正好大家都有空。我去查攻略,看看那边的海鲜大排档哪家最好吃,听说有一家的蒜蓉粉丝蒸扇贝特别有名,还有烤鱿鱼,要加双倍的辣椒……”
      “好。”苏江姜笑着点头,把手链戴在手腕上,枫叶吊坠垂在手腕内侧,正好对着自己的脉搏,随着心跳轻轻晃动。
      葡萄藤的影子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手链的枫叶和项链的银杏叶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极轻的声响,像两颗心在悄悄对话。
      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发动的声音,“哐当哐当”地驶过马路,混着早起的鸟鸣,宣告着这个夏天还没结束,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十八岁的生日就这样在蝉鸣、烟花和带着薄荷味的风里过去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有朋友们的吵闹,甜甜的蛋糕,和藏在心底没说出口的话。
      而属于他们的夏天,才刚刚开始。海边的日出在等着他们,沙滩上的名字在等着他们,还有无数个像这样的、充满蝉鸣和欢笑的日子,也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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