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魂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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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着大地。梅花庵观在月色的笼罩下，静谧而神秘。石道姑身着一袭道袍，缓缓踱步而出，衣袂飘飘，仿若从画中走来。她抬眸望向四周，台殿错落，重重叠叠，在朦胧的月色里，似被披上了一层薄纱，春色也仿佛在这月色中悄然流淌。那碧色的雕阑蜿蜒曲折，与银色的池塘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扑地的香气，那是道观中燃香散发出来的，悠悠袅袅，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神秘故事。与此同时，归天的磬声悠悠传来，清脆而空灵，一声一声，似在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一抹神圣的色彩。
“几年红粉委黄泥，十二峰头月欲低。折得玫瑰花一朵，东风吹上窈娘堤。”石道姑低声吟诵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她肩负着看守杜小姐坟庵的重任，这一守，便是三年时光。如今，她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准备替杜小姐开设道场，希望能助她超生玉界，脱离苦海。
石道姑抬眼望去，只见庵观门外，那招幡高高竖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召唤着什么。“不知今日，会有何人前来？”石道姑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期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小道姑，身姿婀娜，如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百合，正与一个徒弟结伴而来。月光洒在她们身上，仿若为她们镀上了一层银边，如梦似幻。
“岭路江乡，一片彩云扶月上。羽衣青鸟闲来往。”小道姑轻声吟唱，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的清泉，流淌在这寂静的夜晚。“天晚了，就到这梅花观歇脚吧。”
“南枝外有鹊炉香。”小道姑走近庵观，看到那庄严的幡引，又瞧见榜示上的道场信息，心中一阵欣喜，“恰好可以登坛，共成这桩好事。”
石道姑看到二人，连忙迎上前去。双方见面，互致问候，一番交谈后，石道姑了解到小道姑来自韶阳郡的碧云庵，此次是云游至此。石道姑热情地说道：“东头房儿，住着一位岭南的柳相公，他正在养病。你们就住下厢房吧。”
“多谢了。敢问今夕这场道场，是为何而设呢？”小道姑好奇地问道。
石道姑闻言，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杜衙小姐已经去世三年了，今日设这场道场，是想为她招魂，助她早日升入九天。”
“如此说来，今晚这清醮坛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我愿以香火助力，助真仙一臂之力。”小道姑诚恳地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石道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庵观内钟鼓齐鸣，声音悠扬，仿佛在向天地宣告这场道场的开始。众人齐声说道：“请老师父拈香。”石道姑神色庄重，缓缓走向神坛，口中念念有词：“南斗注生真妃，东岳受生夫人殿下。”随后，她双手拈香，虔诚地拜了下去。
“钻新火，点妙香。虔诚为因杜丽娘。”石道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无尽的诚意。众人也纷纷跟着拜了下去。一时间，香烟袅袅，香霭笼罩着绣幡幢，细乐声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宛如天籁之音。“仙真呵，威光无量，恳请您把杜丽娘的一点香魂，早日度入天上。只怕她凡心未尽，还想着再入人间，再做人身。不管是做儿郎，还是做女郎，都愿她能永结连理，不再像年少时那般红颜薄命。”
石道姑想起杜小姐生前爱花，今日特意折来一枝残梅，小心翼翼地插在净瓶中，供奉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净瓶，眼神中满是温柔，随后又对着神主拜了下去。
“瓶儿净，春冻阳。残梅半枝红蜡装。小姐呵！你香梦与谁相伴？精神又为何如此孤往？”石道姑轻声呢喃，仿佛在与杜小姐对话。
“老师兄，你说这净瓶像什么，这残梅又像什么呢？”众人好奇地问道。
石道姑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瓶儿空空如也，却能包藏世界，恰似我们的人生。而这残梅，就如同小姐的命运，有水无根，却仍散发着余香，让人回味无穷。”
“小姐，你受此供奉，愿你肌骨清凉，魂魄生香。可否愿意回阳，再回到这梅花帐中？”众人纷纷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风声呼呼作响，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奇哉怪哉，冷窣窣一阵风打旋也。”石道姑惊讶地说道。
庵观内钟声再次响起，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这晚斋时分到了，且先吃了斋，再收拾道场吧。”石道姑说道。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庵观在月色中，显得愈发静谧。
与此同时，在那幽暗的地府边缘，杜丽娘的魂魄正悠悠飘荡。她身着一袭素衣，衣袂飘飘，仿若一朵盛开在夜空中的白莲。“则下得望乡台如梦俏魂灵，夜荧荧、墓门人静。”杜丽娘轻声吟唱，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怨。她缓缓前行，突然，一阵犬吠声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杜丽娘惊恐地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慌乱。“原来是赚花阴小犬吠春星。冷冥冥，梨花春影。”杜丽娘定睛一看，只见转过牡丹亭、芍药阑，曾经的繁华早已不在，如今只剩下一片荒废的景象。“爹娘去了三年也。”杜丽娘想起自己的父母，心中一阵伤感，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伤感煞断垣荒径。望中何处也？鬼灯青。”
就在这时，杜丽娘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她心中一惊，连忙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兀的有人声也啰。”杜丽娘心中充满了疑惑，“昔日千金小姐，今日水流花谢。这淹淹惜惜杜陵花，太亏他。生性独行无那，此夜星前一个。生生死死为情多。奈情何！”杜丽娘感慨万千，她本是杜府的千金小姐，却因痴情慕色，一梦而亡。如今，她成了一缕孤魂，在这世间飘荡。
“咱一似断肠人和梦醉初醒。谁偿咱残生命也。虽则鬼丛中姊妹不同行，窣地的把罗衣整。这影随形，风沉露，云暗鬥，月勾星，都是我魂游境也。”杜丽娘缓缓前行，心中满是迷茫。不知不觉，她来到了书斋后园，却发现这里已变成了梅花庵观。“好伤感人也。”杜丽娘心中一阵刺痛，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此时，已是花影初更，夜色愈发深沉。突然，一阵丁冬声传来，杜丽娘惊恐地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慌乱。“一霎价心儿瘆，原来是弄风铃台殿冬丁。”杜丽娘定睛一看，只见香烟隐隐，灯火荧荧。她走近一看，原来是东岳夫人和南斗真妃的神像。“仙真仙真，杜丽娘鬼魂稽首。”杜丽娘连忙稽首行礼，心中满是虔诚。“魆魆地投明证明，好替俺朗朗的超生注生。”杜丽娘抬起头，看到青词上的内容，得知原来是石道姑在此住持道场，心中一阵感动。“道姑道姑，我可也生受你呵。”杜丽娘又看到净瓶中的残梅，心中一阵酸楚。“咳，便是俺那冢上残梅哩。梅花呵！似俺杜丽娘半开而谢，好伤情也。”杜丽娘想起自己的命运，与这残梅竟是如此相似，心中一阵悲凉。“则为这断鼓零钟金字经，叩动俺黄粱境。俺向这地坼里梅根迸几程，透出些儿影。”杜丽娘想到石道姑等人的至诚，心中一阵感动，她决定留下些踪影，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于是，她将梅花轻轻撒在经台之上，花瓣纷纷飘落，如同她的思念，飘散在这寂静的夜晚。“抵什么一点香销万点情。”
杜丽娘想起自己的爹娘和春香，心中一阵思念。“爹娘何处，春香何处也？”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沉吟叫唤之声。“呀，那边厢有沉吟叫唤之声，听怎来？”杜丽娘心中一阵疑惑，连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俺的姐姐呵！俺的美人呵！”那声音隐隐约约，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杜丽娘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谁叫谁也？再听。”
“咳，敢边厢什么书生，睡梦里语言胡<口巠？”杜丽娘心中充满了疑惑，她决定去一探究竟。
“不由俺无情有情，凑着叫的人三声两声，冷惺忪红泪飘零。呀，怕不是梦人儿梅卿柳卿？俺记着这花亭水亭，趁的这风清月清。则这鬼宿前程，盼得上三星四星？待即行寻趁，奈斗转参横，不敢久停啊！”杜丽娘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前行。
“为什么闪摇摇春殿灯？”杜丽娘心中疑惑，突然，她听到庵观内传来一阵响动。“殿上响动。”
丑角闻声，虚虚地上前张望。就在这时，一阵风起，风声呼呼作响。杜丽娘心中一惊，连忙说道：“一弄儿绣幡飘迥，则这几点落花风是俺杜丽娘身后影。”说完，她化作一阵青烟，悄然离去。
丑角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惊叫起来：“师父们，快来，快来！”
石道姑和小道姑听到叫声，连忙赶来。“怎生大惊小怪？”石道姑问道。
“则这灯影荧煌，躲着瞧时，见一位女神仙，袖拂花幡，一闪而去。怕也，怕也！”丑角惊恐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怎生模样？”石道姑好奇地问道。
丑角连忙打着手势描述道：“这多高，这多大，俊脸儿，翠翘金凤，红裙绿袄，环佩玎珰，敢是真仙下降？”
石道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咳，这便是杜小姐生时样子。敢是她有灵活现。”
小道姑惊讶地说道：“呀，你看经台之上，乱糁梅花，奇也，异也！大家再祝赞他一番。”
“风灭了香，月到廊。闪闪尸尸魂影儿凉。花落在春宵情易伤。愿你早度天堂，早度天堂，免留滞他乡故乡。”众人纷纷说道，眼中满是虔诚。
小道姑好奇地问道：“敢问杜小姐为何病亡？以何缘故而来出现？”
石道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休惊恍，免问当。收拾起乐器经堂。你听波，兀的冷窣窣佩环风还在回廊那边响。”
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梅花庵观在月色中，静谧而神秘。那冷窣窣的佩环风，仿佛还在诉说着杜丽娘的故事 。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魂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