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新撰》杜百川

22、旅寄

　　冬日的寒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啸。柳梦梅背着包袱，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艰难地行走在荒僻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被寒风吹得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身体也在不停地哆嗦，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寒风卷走。
　　“人出路，鸟离巢。”柳梦梅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声瞬间淹没。他回想起秋风中与中郎拜别，之后亲友设宴饯行，那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离船过岭，不知不觉已到暮冬，本想着一路北上，奔赴长安求取功名，实现自己的抱负，没想到却在这岭北遭遇了如此恶劣的天气。“搅天风雪梦牢骚。这几日精神寒冻倒。”他苦笑着，心中满是无奈和苦涩。“香山奥里打包来，三水船儿到岸开。要寄乡心值寒岁，岭南南上半枝梅。我柳梦梅，真是时运不济啊！”
　　狂风呼啸，吹得路边干枯的树枝“嘎吱”作响，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柳梦梅望着那高耸入云、崎岖难行的山岭，只觉自己的病魂仿佛在这荒山野岭中孤独地飘荡。他的破头巾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被吹走。冰冷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在他的身上，生疼生疼的，他的衣服早已被风雪湿透，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手中的雨伞也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树槎牙饿鸢惊叫，岭迢遥病魂孤吊。破头巾雹打风筛，透衣单伞做张儿哨。”柳梦梅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牙齿冻得咯咯作响。他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前行，满心期待着能快点找到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可这一路上，除了漫天的风雪和荒无人烟的景象，什么也没有。“路斜抄，急没个店儿捎。雪儿呵，偏则把白面书生奚落。”他心中充满了愤懑，这老天爷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专门来折磨他这个可怜的书生。
　　好不容易，柳梦梅看到了一座断桥。桥面上结满了厚厚的冰凌，光滑无比，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桥，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慌乱之中，他赶紧伸手去抓旁边的东西，幸好抓住了一株柳树。“怎生冰凌断桥，步高低蹬着。好了。有一株柳，酬将过去。方便处柳跎腰。”他紧紧地抱住柳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掉进冰冷的河里。可当他借助柳树的力量想要站起来时，却因为身体虚弱，一个不稳，又滑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虚嚣，尽枯杨命一条。蹊跷，滑喇沙跌一交。”他躺在雪地上，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狼狈至极。
　　就在柳梦梅在雪地里挣扎的时候，陈最良骑着一头毛驴，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他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脸上带着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仿佛这漫天的风雪与他无关。“俺是个卧雪先生没烦恼。背上驴儿笑，心知第五桥。那里开年有斋村学！”陈最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晃悠着脑袋。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痛苦的呼喊声：“救人，救人！”陈最良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嘀咕：“怎生来人怨语声高？”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城南有一个破瓦窑，旁边倒着一个人，看模样十分狼狈。“呀，甚城南破瓦窑，闪下个精寒料。”陈最良有些惊讶，连忙驱驴靠近。
　　柳梦梅看到有人来了，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又拼命地喊道：“救人，救人！”陈最良来到柳梦梅身边，本想装作没看见，继续赶路，毕竟他是为了寻找教书的馆舍才冒着严寒出来的，可又一想，“听说救人，那里不是积福处。俺试问他。”于是，他停下毛驴，从驴背上下来，走到柳梦梅身边，问道：“你是何等之人，失脚在此？”
　　柳梦梅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俺是读书之人。”陈最良听了，心中一动，“委是读书之人，待俺扶起你来。”说着，便伸手去扶柳梦梅。可没想到，他自己脚下一滑，和柳梦梅一起摔倒在地，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场面十分滑稽。“哎呀，这可真是倒霉透顶！”陈最良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嘟囔着。柳梦梅也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叫苦。
　　两人好不容易站起身来，陈最良拍了拍身上的雪，问道：“请问何方至此？”柳梦梅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回答道：“五羊城一叶过南韶，柳梦梅来献宝。”陈最良听了，好奇地问道：“有何宝货？”柳梦梅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孤身取试长安道，犯严寒少衾单病了。没揣的逗着断桥溪道，险跌折柳郎腰。”
　　陈最良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自揣高中的，方可去受这等辛苦。”柳梦梅却一脸自信地说道：“不瞒说，小生是个擎天柱，架海梁。”陈最良笑得更厉害了：“却怎生冻折了擎天柱，扑倒了紫金梁？这也罢了，老夫颇谙医理。边近有梅花观，权将息度岁而行。”
　　柳梦梅听了，心中一阵感激：“此去多远？”陈最良指了指前方：“看一树雪垂垂如笑，墙直上绣幡飘。”柳梦梅顺着陈最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片梅林，洁白的梅花在风雪中傲然绽放，宛如一片雪海，梅林旁边有一座道观，道观的围墙上，一面绣幡在风雪中随风飘扬。“这等望先生引进。”柳梦梅连忙说道。
　　于是，柳梦梅在陈最良的带领下，朝着梅花观走去。一路上，风雪依旧，可柳梦梅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他知道，在这茫茫风雪中，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许会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

作者有话说

　　寒冬时节，柳梦梅怀揣着功名之梦，独自踏上前往长安的求仕之路。他自五羊城乘船过南韶，本满心期待，却没料到岭北的风雪如此猛烈。凛冽寒风裹挟着冰雹，打得他破头巾摇摇欲坠，单薄衣衫被风雪浸透，冻得他瑟瑟发抖，还不幸染上寒疾。

在艰难前行时，柳梦梅来到一座冰凌覆盖的断桥边，脚下一滑差点跌入河中，慌乱中抱住柳树才稳住身形，却又不慎摔倒，狼狈不堪。此时，陈最良骑着毛驴路过，他本是为找教书馆舍出行，听到柳梦梅呼救，虽一开始想无视，但念及救人积福，还是上前询问。得知柳梦梅是去长安赶考的书生，因受寒病倒在此，陈最良先是打趣他自不量力，又笑称他空有抱负却被风雪“折了腰”。

不过，陈最良表示自己懂些医理，告知柳梦梅附近有梅花观可以暂作栖身、调养身体，并指着远处雪中梅林和绣幡飘扬的道观给他看。柳梦梅满怀感激，跟着陈最良，朝着梅花观的方向走去，期待在那里能度过艰难时日，恢复元气，再继续奔赴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