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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再谈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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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正想回头,却发现一道链子已栓住自己的腰和手臂,他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跟他废什么话!”身后的漆黑身影开口:“你去把楼上那个术士抓了,我们带去阴司审一审,便知道那魂魄的去处了!”
“谢谢黑大哥!”池因向阁楼处的女子飞去,正想伸手去抓她,手臂却被她割破手掌甩出的黑血灼伤。池因吃痛,直挺挺坠落下来,倒在地上呻吟,月竹生和张忘跑过去,只见池因的手臂烂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洞。
小黑皱了皱眉,拉着捆毛毛的链子走过来,将链子另一头给了正在帮池因按着渗血伤口的张忘:“你给我看好这只狐狸!”
他转身便面容凶狠地极速向阁楼窗口飞上去,毛毛见状念动咒语,忍着浑身疼痛化作狐狸挣脱链子踏墙而上,咬住小黑的小腿,却被一脚踢了下来。小黑只好召唤法器,与狐狸打斗了起来。
窗口严肃看着一切的白阁,吃力地慢慢给自己套了件斗篷,便一步步扶着墙,打开楼下大门的机关,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来。月竹生还是有些不忍,匆忙由大门进去,跑上去将行动不便的白阁搀扶着下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精怪,怎么还招惹了鬼差?”她扶着白阁的手,感觉她的手异常冰冷,身子也有些僵硬。
“我是人。”白阁冷冷地望着半空中与小黑搏斗的一会儿化作狐狸一会儿又变成人形的毛毛。她看了看手上的黑血,恶狠狠地瞪向地上的池因:“你忘记了我吗?难道上次,你只认出了毛毛?”
见白阁步步逼来,她那双眼睛,那声音,那气势,池因只觉似乎曾经见过。
白阁从袖中拿出一把精美的短刀,无视张忘的阻拦,走向池因。她尽可能保持平衡,半蹲在池因身前,将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么这样!你能想起来我吗?”
池因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什么诡异的事情,竟一时说不清楚话:“你……你……你怎么……怎么会……”
月竹生有些疑惑,但见白阁想站起来,又立即伸手将她扶起。张忘眼神示意月竹生离白阁远一点,但月竹生只是瞪了他。
“你让你的帮手离开!我们自将一切讲给你听!另外你得放我们走,这是你欠我和毛毛的!”
白阁目光犹如利刃,池因强撑着爬起来,扶着墙:“黑大哥!不用打了,我来解决吧!”
小黑见那狐狸发狂,自己竟有些不敌,听到池因这话也就收了手。可是狐狸却依然向他冲过来,却在听到地上那白衣女子的一声呼唤后突然停下,飞奔回了女子身旁。
“所以,那魂……”
“我细细问来即是,多谢黑大哥今夜相助!你且先回去歇息吧,剩下的,池因心里有数!”
小黑也不愿管太多自己职责以外的事情,便也“嗯”了一声后离开了。
毛毛和月竹生将白阁扶回了阁楼,张忘也扶着池因跟在后面。
一阵殷红光芒闪烁,毛毛已在房间设了禁制,他退在白阁身后。
“毛毛,我不清楚,所以,你来说吧!你是不是杀了人,或者……夺了谁的魂魄?”白阁微微侧脸垂眸,身后的毛毛犹豫着眼神漂移。
深棕色的香燃尽,池因嗅到了一些尸体的气味,他目光阴沉地望向白阁:“你……真的是她?”
白阁抬起头撩起鬓角的头发,露出自己的整张脸:“是我!百怀恪!你杀了我唯一的近身丫鬟!”
”是……是误杀!”池因瞟了一眼毛毛,“那个女子撞到了我的剑上!”
毛毛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回忆。
他那时还是一只小狐狸,被池因和其手下追杀,他一直逃啊逃,逃到了人间。精疲力尽的他倒在一棵树下,看着势如破竹的一支箭袭来,他以为他将命丧黄泉时,那箭却只是紧紧插到树上。
那个温和又率性的笑占据了他的视野,他看见一双手向自己伸来,便感到一阵温暖。那温暖而铿锵有力的声音叫他别怕,随即伸出长刀为他挡下了池因的剑。她英勇,聪慧,果敢,一介凡人却能凭借武功就把池因打败。
她用随身的小刀架在池因的脖子上,让他滚,让他永远不许打毛毛的主意。
池因明明答应,却在她把我交给侍女去旁边拿水时偷袭,念动法诀使他的剑向我刺来,那个侍女躲闪不急将我抛了出去,却倒在了血泊里。
池因见状便化作烟雾逃掉了。
“误杀也是杀!”白阁虚弱的声音让毛毛思绪回归,她看向毛毛:“我不逼你,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或者,你若只是不想我知道,那我出去,你给他坦白。”她怜爱地抚摸毛毛的头:“乖毛毛,他如今也是职责所在!”
毛毛闪着光的眼睛看向白阁,终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是我做的!”他看了看白阁的反应,见她没有太多讶异和生气,便继续说:
“当年……当年……”毛毛突然哽咽,他看向白阁的脖子和肩膀,以及轻轻抚摸自己脑袋的手腕,努力平复情绪:“您被处以碎肢极刑……我没能救到你!”他又接近崩溃般哭了出来,白阁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那个皇帝……他说不许任何人收尸!”毛毛依然哽咽着:“我只能每天晚上去叼一块……藏在冰山的洞里,有一个来北荒采雪莲的修仙士好大叔,他送了我一块有灵气能保证您身体不会烂掉的石板,替我搬到山洞里。我将你的……一点一点搬回来,放在石板上。我去跟着那个好大叔去了月山修炼,我花了一百年时间才修成人形和第二条尾巴!我太笨了!后来,我找到了您的商队,只有薛礼山他年迈的小儿子还记得我,便引我入了商队。我用那石板镶在冰棺之中,带着你从北荒找到月山,又找了东湖,毛毛太笨,找了一百年才在南域危原城内找到……”他低着头,手指打着圈,“那些凡人好像有什么争乱,死了一个年轻女孩,我认出了她体内是你的灵魂,便用久前好大叔教我的取魂之法,将你的灵魂取了出来。我事先用了些特殊的丝线,将你的身体缝合了起来,但是毛毛手笨,缝得不好看!”
他顿了顿,没看旁边几人震惊的眼神接着讲:“然后,毛毛将灵魂放进你的身体,割下一只尾巴为您填了一命,又用我家乡的奇异花让躯体获得生机能够自慢慢长合。”
毛毛看向白阁心疼又痛苦的眼睛,傻乎乎笑了起来:“直到你睁开眼唤我毛毛那一刻,毛毛好开心!”
池因看到旁边的香灰自言自语:“原来……是奇异花藤做的香,难怪上次来我没闻出尸体的气味!是它散发的生机让你……”
白阁没管池因的话,只是微微皱眉痛心地看着毛毛殷红的眼睛透出的疲惫。她之前总是问,为什么她那可爱的肉乎乎的毛毛,变得这般瘦弱疲态。可是毛毛总是说,他年纪大了,绝口不提这般繁琐的往事。
毛毛不想她知道,不想她心疼和愧疚。
她的身体流不出眼泪:“笨蛋!你怎么会……这么大费周章,你……”
毛毛一下子大哭起来,像一个委屈要无助的孩童:“我被薛礼山按住了,只能看着你被行刑!”他哭得凄惨,屋内所有人都仿若看见了他的视角里,白阁被处刑之幕,月竹生更是伏在张忘肩头抽泣。
“毛毛真的想救你的!”他跪在白阁身前,满脸是泪仰头看着她:“毛毛真的!真的好难过啊!我听到您断气之前……你说……你说你不想死!你说不甘心!你说……好痛啊!”
“毛毛真的好心痛!可是不能把你救下来!毛毛真的很没用!”他哭着趴在了白阁的膝上,又忽然抬起头急忙擦干白阁膝盖的泪水,喊着不能碰水,不能碰水!
白阁努力克制着情绪,她不想再让身体崩溃一次,否则毛毛又要耗费元气来为她修补身体。她安抚着毛毛,声音温柔:“没事!不疼的!”
“你的血……为什么……”池因欲言又止,突然感觉有点破坏这悲痛的气氛。
白阁安抚好了哭得乏力的毛毛,抬起头正对着池因的目光:“两百年前,你没因我身边如此多侍从而困惑?”她半是从容半是无奈:“我是当时北荒国的公主,皇室血脉,自是能辟恶邪驱鬼魅的,你如今成了鬼界的,看来也是有用的!”
月竹生和张忘闻言睁大了眼睛,两两相望,又双双看向白阁。
收到目光的白阁自嘲一笑:“也不是什么好身份,别这般看我,我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个身份不好!”
池因自己捂着伤口站起身,直勾勾看着眼神飘忽的毛毛:“那么,那只灵魂是你拿走了,人不是你杀的?她寿命未绝,她本不该死,能活很久的!”
毛毛没有说话。
白阁目光大无畏般投了过来:“你要把这灵魂拿回去吗?”她像是审判者般等待池因的答复。
“你那侍女,后来投胎有了好的一生。另外,我终生戴罪,留在鬼界为差。”池因缓缓道:“我欠的,我自会想方设法还来。既是你的灵魂,你便先用着吧。”他走向门口,毛毛打开了结界。
池因化作烟雾消失在空中。
月竹生拉着张忘怯生生地坐在白阁旁边不远处:“你以前,是公主啊!”
白阁淡然一笑:“你很喜欢这个身份吗?”
“就是觉得,好厉害!”月竹生呆呆地笑。
张忘偷偷瞄着白阁手腕的丝绸。
“我是两百年前的北荒公主了,有什么厉害的!那时还是百氏北荒,我叫百怀恪!”
“哦,如今的北荒,李氏其实也才掌权二十年不到!你们百家还是很厉害的呀!你给我们讲讲你做公主的故事好吗?”月竹生坐得靠白阁近了些。
白阁看着月竹生好奇又崇拜的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还是李氏治理得好些!”她黯然:“以前的北荒国,很是偏爱男子,女子总是被欺辱,忍受许多不公。那时,我即使贵为公主,自小也是以体弱不能受寒为由寄养在月山,十岁回的北荒,因为父皇要将我培养成得体的公主,去应付十二岁的和亲。”
“啊?十二岁!和亲?”月竹生惊讶得长大了嘴巴。毛毛化作狐狸钻入白阁怀中,听她给两个少年讲述过去的故事。
“是啊!可是我在月山长大,当时的养母将我养得很好,所以我回了北荒便开始想办法提高女子地位,鼓动朝臣兴办女子学府,提倡女子也能穿丝绸。不过,很难的!”
张忘惊叹:“十岁!”
她叹了口气:“对啊!后来,父皇严令禁止我离开寝殿,日日派教养姑姑来教我规矩。不过,我皇兄很好……我一到北荒,他便给我安排了两个忠诚又机警的近卫,蔡司与胡惕。”白阁的眼睛呆滞了一下,“我讨厌学女红,讨厌做衣服绣花,我总是偷偷去听皇兄学的兵法课,我总是痴迷,后来跟着皇兄的师父学习武功。我学得很刻苦,所以进步也很大,不过父皇不喜欢我学这些。”
“十二岁时,有一个新贵状元,父皇想把我许配给他,可是他虽家族势力庞大,却是个好色之徒!他口碑很不好,我不愿意,父皇并不在意我的看法,只把我关了起来等待成婚。后来,新贵状元暴毙,我隐约猜到,或许是皇兄为我做的。我被关得无聊,带着月山就跟着我的侍女小允一起去了皇兄的演武场,让别的侍女假装我在寝殿睡觉。不知怎么的,父皇就知道了,将我宫里除了正好出门完成任务的蔡司胡惕以及外全部斩杀,小允被我派去月山送信所以留了一条命。我郁郁寡欢了一个月后,终于决心要想办法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