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白话文第二卷）》杜百川

32、巧娘

　　崇祯年间，广东番禺县有位傅员外，年逾花甲喜得贵子，取名傅廉。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偏是个天阉之体，十七岁了□□还如蚕蛹般蜷缩。傅员外为此愁得茶饭不思，遍寻名医皆摇头叹息。
　　一日，傅廉在书馆偷瞧猴戏，被先生撞见。他慌不择路逃到城郊，忽见一白衣女郎袅袅而来，身边丫鬟脆声问道：“公子可是去琼州？”傅廉鬼使神差地点头，接过女郎递来的书信，却不知这一去竟卷入一段奇缘。
　　船至琼州北岸，暮色四合。傅廉遍寻秦女村不得，误入乱葬岗。正欲攀树避虎，忽见林中有灯火闪烁。他壮着胆子近前，却见庭院里有位丽人在月下烹茶，正是途中遇见的白衣女郎！
　　“树上的公子，何不下来共饮？”女郎轻笑，惊得傅廉差点摔落尘埃。一番攀谈得知，女郎名唤巧娘，竟是个早夭的女鬼。她见傅廉生得俊俏，有意留宿，却在探知其天阉后掩面而泣。傅廉羞愧难当，恨不得钻入地缝。
　　三更时分，一位老妇人突然闯入。她自称华姑，乃是巧娘的邻居。见傅廉怀中书信，华姑惊呼：“这是我三女儿的字迹！”原来信中所言吴郎暴毙，正是傅廉要找的收信人。华姑取出黑丸让傅廉吞下，笑道：“且看这药能否医好你的隐疾。”
　　五更天时，傅廉忽觉脐下热浪翻涌，低头一看，那萎缩多年的物件竟已昂首挺立！他惊喜若狂，恰似枯木逢春。华姑趁机提议联姻，将三娘许配给他，却隐瞒了巧娘对傅廉的情愫。
　　成婚之夜，傅廉才知三娘是狐仙。他虽钟情巧娘，却也与三娘琴瑟和鸣。可巧娘夜夜在窗外徘徊，眼中含泪却不敢靠近。傅廉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终于在某个雨夜翻墙相会。
　　“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巧娘泪如雨下，“我本是富家千金，因未婚夫病阉抑郁而终。如今见你得愈，我……”话未说完，华姑突然现身，怒斥二人私会。傅廉这才明白，华姑早已安排好一切，只盼他与三娘成双。
　　无奈之下，傅廉随华姑回乡。临别时，巧娘塞给他一块玉佩：“若遇危难，击碎此玉可保平安。”傅廉返乡后，父亲见他恢复男儿身，大喜过望，遍邀媒妁说亲。傅廉却执意要娶三娘，气得父亲大骂：“你要娶个狐妖进门？”
　　就在这时，华姑携三娘上门提亲。傅父见三娘貌美如花，又闻她能预知祸福，这才勉强答应。成婚当日，傅廉却发现花轿里坐的是巧娘！原来华姑为成全二人，用法术让巧娘借尸还魂。
　　“我本已投胎，是华姑用法力将我追回。”巧娘含泪道，“她说你我情缘未了，该有此劫。”傅廉紧紧抱住她，感慨万千。此后，傅廉与巧娘、三娘和睦相处，生下一子聪慧异常。
　　数年后，傅父病重。巧娘预知大限，提前备下棺椁。傅父临终前紧握傅廉的手：“我错怪了你，这世间真情岂分人妖？”言罢含笑而逝。傅廉料理完丧事，携妻儿迁居琼州，与华姑比邻而居，过上了神仙眷属般的日子。
　　异史氏曰：天阉非命，真情可医。傅廉之遇，看似奇幻，实则彰显人性之美。观夫世间男女，或因贫贱分离，或因富贵变心，相较之下，傅廉与巧娘之情，真乃人间至情也！

作者有话说

　　广东的傅员外六十多岁得子傅廉，傅廉虽聪慧却天阉，十七岁时生殖器官如同蚕般微小，远近皆知，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傅员外为延续宗嗣日夜忧愁。

- 逃学遇美，受托寄书：傅廉读书时因看猴戏逃学，途中遇见白衣女郎巧娘和小婢。巧娘请他帮忙寄信到琼州秦女村，说母亲可做东道主。傅廉本无方向，便答应下来，乘船前往。

- 夜宿鬼宅，隐疾得治：到琼州后傅廉找不到秦女村，夜晚攀树躲避虎狼，却发现树下有庭院和丽人巧娘。巧娘邀他同住，夜里试探出他天阉后伤心哭泣。华姑出现，得知傅廉所带是女儿书信，便给他黑丸。傅廉服下后五更时感到脐下热气涌动，恢复了男儿身。

- 与狐成婚，心系巧娘：华姑安排三娘与傅廉成婚，傅廉知晓三娘是狐仙。他钟情巧娘，与三娘相处融洽。巧娘因华姑的防备，和傅廉只能眉目传情，后两人私下幽会被华姑撞见。此后华姑安排傅廉回乡，并告知可在李氏废园亲迎。

- 回乡求娶，终成眷属：傅廉回乡告知父亲华氏之约，父亲起初反对，认为是妖言。傅廉表明非华氏不娶，父亲最终同意派人去查看。得知巧娘去世，傅廉伤心不已。迎亲时华姑称巧娘已投生。婚后傅廉仍惦记巧娘，听闻秦女墓有鬼哭，三娘承认未告知巧娘她们到来之事。傅廉前往秦女墓，巧娘抱着他的孩子出现，原来孩子已出生三月。傅廉带巧娘母子回家，家人接纳了他们。

- 幸福生活，延续香火：傅廉与巧娘、三娘相处和睦，孝顺侍奉婆婆。傅父生病，巧娘预知其大限并准备好丧葬用品。傅父病逝后，傅廉儿子聪慧，十四岁考中秀才。后来傅廉带着家人迁居琼州，与华姑比邻而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