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白话文第二卷）》杜百川

21、猪婆龙

　　康熙二十三年惊蛰，鄱阳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陈七斤的小渔船突然剧烈摇晃，渔网里挣扎的庞然大物扯得桅杆咯吱作响。他抹了把脸，借着晨光看清猎物——青灰色鳞甲泛着幽光，短小的龙角上缠着水草，这正是传说中能兴风作浪的猪婆龙。

　　"老丈，这可是陈友谅先祖的坐骑！"船上的江西客商吓得跪在甲板上，"快放生吧，免得遭报应！"陈七斤啐了口唾沫："放你娘的狗屁！去年柯老栓卖了条九尺长的，可是赚了三百两雪花银！"他抄起鱼叉就要刺向龙颈，却见龙眼中滚出两行血泪。

　　当晚，陈七斤的船刚靠岸，就被柯老栓带着家丁围住。这个满脸麻子的胖子举着契约冷笑："按规矩，龙鳞归我，龙肉归你。"陈七斤攥紧鱼叉："放屁！这是老子在鹰嘴崖捕的！"话未说完，腰间突然剧痛，柯老栓的袖箭已没入皮肉。

　　三个月后，陈七斤裹着伤在码头晒太阳，忽见柯老栓的商船缓缓靠岸。甲板上堆着箱笼，最上面赫然是条两丈长的猪婆龙标本。"老柯，你这龙肉能壮阳？"陈七斤阴阳怪气地问。柯老栓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玄色大氅："报应啊...每到午夜，龙尸就会在舱里游走..."

　　是夜，陈七斤偷偷摸上商船。月光下，猪婆龙的鳞片泛着诡异的光，喉咙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他刚要伸手，舱门突然无风自开，无数水草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深不见底的江底。

　　"陈友谅余孽，还不伏诛！"恍惚间，陈七斤看见水中浮现出无数龙形鬼影，为首的正是被朱元璋斩于鄱阳湖的大汉皇帝。水草勒紧他的喉咙时，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的话："我们吃的不是龙肉，是朱明王朝的诅咒啊..."

　　第二天，有人在江边发现陈七斤的尸体，指甲缝里嵌着青灰色龙鳞。柯老栓的商船则在安庆水域神秘沉没，打捞时发现所有船员都保持着划船姿势，面容惊恐地凝固在瞬间。

　　如今鄱阳湖的渔民仍流传着禁忌：捕到猪婆龙必须放生，否则会听到江底传来锁链拖拽声。而县志记载，陈柯两家在康熙年间突然衰败，后人皆改姓迁居，不知所终。

作者有话说

　　康熙二十三年惊蛰，鄱阳湖薄雾弥漫，渔民陈七斤捕获能兴风作浪的猪婆龙。江西客商惊恐称其是陈友谅先祖坐骑，劝放生免报应，陈七斤却贪图利益，不顾猪婆龙落泪仍将其捕获。当晚靠岸，恶霸柯老栓凭契约索要龙鳞，与陈七斤起冲突并以袖箭伤他。三个月后，柯老栓商船载着猪婆龙标本归来，称午夜龙尸游走，自己遭报应。陈七斤夜探商船，被水草拖入江底，恍惚见陈友谅龙形鬼影，忆起父亲临终说的“朱明王朝的诅咒”。次日，陈七斤身死，柯老栓商船沉没、船员惊恐而亡。此后鄱阳湖渔民视捕猪婆龙为禁忌，陈柯两家衰败、后人改姓迁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