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白话文第二卷）》杜百川

19、胡四姐

　　狐仙劫

　　康熙三十七年中秋，泰山脚下的尚家庄飘着桂花香气。书生尚文轩在书房秉烛夜读，忽然听见窗外簌簌作响。他推开雕花窗棂，只见月光下站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鬓间别着朵野蔷薇。

　　"公子可是在等奴家？"女子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竟有桃花飘落。尚生只觉一阵眩晕，待再睁眼时，女子已坐在他案头，指尖拨弄着《聊斋志异》的书页。

　　"小生尚文轩，敢问姑娘芳名？"尚生强作镇定，却打翻了砚台。女子"噗嗤"一笑："奴家胡三姐，就爱你这书呆子模样。"说罢解下腰间香囊，一缕异香顿时弥漫全屋。

　　此后每逢月圆之夜，三姐必来相会。尚生渐渐沉溺于温柔乡，连科举也荒废了。一日，三姐突然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是我家四妹，可比我俊俏十倍。"四姐生得面若芙蓉，眼含秋水，尚生看得痴了，当晚便与四姐私定终身。

　　"郎君可知我是狐仙？"四姐轻抚尚生眉间，"三姐已害死三人，我不忍你重蹈覆辙。"她取出道朱砂符贴在门上，从此三姐再未现身。尚生以为就此太平，却不知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尚家来了个陕西道士。他背着桃木剑，腰间挂着七个铜铃："贫道云游至此，闻得妖气冲天。"尚父大惊，忙请道士作法。云游道人摆开八卦阵，念动咒语，只见四团黑雾从尚生卧房飞出，钻进铜瓶。

　　"全家妖狐尽在此！"道士封好瓶口，尚父设宴款待。尚生却心如刀绞，偷听到四姐在瓶中哭泣："负心郎，你当真要我魂飞魄散？"他趁人不备，刺破猪膀胱，一缕白气冲天而起。

　　"竖子坏我大事！"道士大怒，却见尚生昏倒在地，手中紧攥着四姐的绣鞋。尚父无奈，赠银千两送道士离开。

　　十年后，尚生在泰山采药，忽见云雾中飘来辆孔雀羽车。四姐身着霓裳，手持玉如意："我已位列仙班，特来度你。"尚生方知，当年三姐因害人性命被雷劈，四姐为救他触犯天条，如今特来偿还因果。

　　"我愿随仙姑修道。"尚生跪拜在地。四姐摇头："你尘缘未了，二十年后自有劫难。"说罢挥袖而去，留下片玉牒，上书"泰山石敢当"。

　　乾隆二十三年，尚生弥留之际，四姐果然现身。她将尚生魂魄收入玉瓶，笑道："我已求得玉皇大帝恩准，你我可在蓬莱仙境长相厮守。"言毕，仙乐飘飘，尚生但觉身体轻盈如羽，与四姐携手飞向云端。

　　如今泰山碧霞祠内，仍供着尚生夫妇的石像。每逢阴雨天气，石像上会浮现两行小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而祠前的老槐树，每到月圆之夜，都会传来若有若无的欢声笑语。

作者有话说

　　康熙三十七年中秋，泰山书生尚文轩夜遇自称胡三姐的美貌女子，二人夜夜相会。三姐引荐胞妹四姐，尚生对四姐一见倾心。四姐实为善良狐仙，告知三姐已害死三人，贴符阻止三姐入房。

一日，尚生受陌生少妇引诱，与其私会时被胡氏姐妹撞破。四姐怒而欲绝，经三姐劝解才与尚生重修旧好。陕西道士追踪妖狐至尚家，用宝瓶收走胡氏全家。尚生冒险放走四姐，三姐等妖狐被镇压。

十年后，已成仙的四姐现身告知尚生死期。尚生坦然接受，二十年后果然去世，魂魄被四姐度化为鬼仙。尚生夫妻石像至今供奉于泰山碧霞祠，祠前老槐树每逢月圆仍传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