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白话文第二卷）》杜百川

17、珠儿

　　阴阳珠儿劫

　　乾隆三十七年，常州首富李化站在育婴堂前，望着襁褓中的女婴叹气。他年过五旬尚无子嗣，虽有良田千顷，却总觉得宅院里少了孩童的笑声。

　　"老爷，夫人有请。"管家老周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到后宅，只见正房里红烛高烧，小妾刘氏正抱着个襁褓啼哭。李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掀开被子——婴儿皮肤黝黑，蒜头鼻朝天，活像只皱巴巴的小猴子。

　　"老爷，这孩子..."刘氏欲言又止。李化却笑出了声："我李家三代单传，能有后就好！"他不顾孩子的哭闹，将其举过头顶："就叫珠儿，取掌上明珠之意。"

　　珠儿长到五岁，仍是痴痴呆呆。李化却爱如珍宝，每天教他读《三字经》，可小家伙只会流着口水数蚂蚁。这天，独眼僧人智空突然上门，袈裟上绣着骷髅头，手里摇着招魂铃："施主印堂发黑，家中恐有血光之灾。"

　　李化冷笑道："大师想要多少香油钱？"智空伸出一根手指："不多，百吊纹银。"李化大怒："你当我家是金山银山？"智空阴森一笑："那就莫怪贫僧不念香火情。"

　　三日后，珠儿突然心口绞痛，小脸憋得青紫。李化慌忙带着八十吊钱去求智空，却见那僧人正在茶楼听戏。"贫僧早已算出令郎命数，救不得。"智空品茶的模样，活像只吃饱的秃鹫。

　　珠儿咽气那晚，李化梦见女儿小惠站在床头，十四岁的模样仍是病死时的苍白："爹爹莫急，自有贵人相助。"次日清晨，李化在灵堂守灵，忽见个七八岁的男孩飘然而至："我是苏州詹家子，愿做你儿。"

　　詹儿复活后，珠儿竟开口说话了："阿爸，茶里有迷魂散。"李化惊觉蹊跷，联合官府抄了智空的禅房，搜出两具童尸、五面招魂幡。智空被杖毙时，佛珠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人牙。

　　詹儿住在东厢，每日与空气对话。李化问起阴间事，他便说："珠儿本是金陵严子方讨债，我替他还了。"李化这才想起二十年前在金陵欠的绸缎钱，冷汗浸透了中衣。

　　小惠托梦给邻家女，借其身躯回家省亲。李母抱着"女儿"痛哭："你可知为父为你立了多少碑？"小惠轻抚母亲鬓角："女儿如今是楚江王妃，珠儿复活是我求来的恩典。"

　　詹儿十八岁那年中了秀才，却突然病倒。他攥着李化的手说："孩儿泄露天机，该走了。"临终前，他指着窗外："惠姐来接我了，带着十万阴兵。"李化望去，只见漫天纸钱如雪，隐隐有凤辇銮驾的影子。

　　后来，李化在东厢设了牌位，上书"阴阳二世子"。每逢初一，牌位前的油灯会无故熄灭，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添油。而常州城隍庙的签筒里，至今还流传着"善恶终有报，阴阳一线牵"的谶语。

作者有话说

　　乾隆三十七年，常州首富李化年过半百，虽田产丰厚，却因无子嗣而苦恼。小妾产子珠儿，虽痴呆但李化疼爱有加。独眼僧人智空上门，称李化家中有血光之灾，索要百吊纹银消灾，遭拒后，珠儿突发心口绞痛。李化带八十吊钱求助，智空拒绝施救，珠儿最终病逝 。

守灵时，自称苏州詹家子的男孩魂魄现身，愿做李化儿子。詹儿复活后，珠儿竟能说话，李化由此发现智空的阴谋，联合官府抄其禅房，搜出罪证，智空被杖毙 。詹儿告知李化，珠儿是金陵严子方讨债而来，自己已替还。小惠借邻家女身躯回家，称自己是楚江王妃，珠儿复活是她求来的恩典 。

詹儿十八岁中秀才后病倒，称泄露天机将离世，临终前说小惠带阴兵来接。李化在东厢设牌位纪念，常州城隍庙签筒也流传着相关谶语。